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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旗手(2)

张杰的救灾行动,从地震发生那一刻就开始了。

当时,他带队员杨世全在街上巡逻。大地摇晃时,两人正走到蜀汉路一个小巷子的围墙边,楼上的砖头、雨篷噼里啪啦往下掉,围墙随时可能垮塌。两人本能地躲避着,迅速跑进武侯区商检局家属院,人们正惊慌失措地从楼上跑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吓晕了,两人跑过去,把她抬到一百多米外的马路上,拦了一辆车,把她送到华西医院。

“那是省委的九十五号车,车牌号是川○00095,我们一招手就停了。”张杰说,“开始我们拦了好几辆车,都没停,‘呜——’就过去了。”

我理解他强调那辆车的意思。在那种人心慌乱的时刻,人们的每一个行动,都可能给另外的人造成伤害或带来鼓舞。特别是“小人物”,对来自“官方”的一切都十分敏感。

“车上只有一个驾驶员,我们给他一说情况,他马上就答应了。我们把人抬到后座上,他开着车就走了。”

“你们没跟着去医院吗?”

“没有。因为当时身上带有对讲机,街办人武部的胡部长在一个劲地喊,让所有联防队员立即回人武部集合。我们要回去执行任务。”

“执行什么任务?”

“第一个任务是转移养老院的老人。”

二十多个联防队员奔向浆洗街养老院。背的,抱的,抬的,把四十多个老人,转移到马路对面消防八中队的院子里。

“老人们当时有什么反应?”

“我们跑去的时候,好多老人都被地震吓坏了。工作人员少,大多是女的,弄不过来,养老院院子窄,再来余震,房子要垮下来,肯定有伤亡。有个老太婆躺在床上,吓得直发抖,闭着眼晴一个劲念‘阿弥陀佛’。我们把他们转移到消防队院坝里,有个老大爷说,你们不来,我们怕只有等死啦!”

联防队执行的第二项任务,是到各社区查看灾情。张杰带着杨世全等四名队员到蜀汉路,查看有无人员受伤,对财产损失进行登记。八号社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被倒下的家具砸伤了腰,家人将其转移到马路上,抬了一张沙发让她睡在上面,正为找不到车送医院焦急。张杰派一个队员向人武部长胡良钢报告,胡部长立即派了一辆城管办的车,将老人送到武侯区医院。

傍晚七点,几个人正在小区忙着,张杰的对讲机响了。胡良钢部长说,刚刚接到成都警备区命令,街办要调十二名民兵到都江堰去救灾,叫马上通知杨世全回家换迷彩服,二十分钟后到人武部集合,七点半准时出发。

“我问为什么不让我去?胡部长说我本来想让你去的,但你们队长说你是副队长,这边的任务也很重,还是抽别的人好。我说我有经验,还是让我去吧,再三要求,胡部长才答应。”

张杰说,联防队的人,都是应急民兵。一个月前,上级通知要分批搞民兵集训,他就让老婆把迷彩服找出来了。当时他骑自行车赶回家,老婆孩子、岳父岳母都在。他迅速换上一身迷彩,老婆说你的手机欠费停机了,联系不上咋办?他说领导有电话,借来打一下就行了,让老婆在家把娃娃带好。

傍晚七点半,天下起大雨,武侯区人武部部长林明全、副部长鲜海峰、军事参谋钟勇,带着一百多民兵,坐着临时征集的十几辆车,冒雨赶到都江堰。进入市区时,车堵得厉害,只能慢慢朝前挪。夜里九点多,车队才在都江堰人武部前面的马路上停下来,大家下车排队待命。

大雨倾盆,天又漆黑,所有的车都开着大灯。张杰看见马路上聚集了一两千人、几百辆车,温总理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拿着电喇叭给大家讲话。所有人都光着头站在雨中,凝神屏气听总理讲话。

“当时,你听清总理讲了什么吗?”

张杰摇摇头,说:“我排在队伍后面,雨声又大,听不清总理讲了些什么。”

他说,总理讲了十几分钟,刚一结束,站在一边的群众就拥上来,连喊带拉,要各支队伍去救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找到林明全,哭诉说,幸福村一栋六层高的楼房垮塌,压了二十多个人在下面,至今没人去救援。林明全立即带着一百多民兵,跟着小伙子,沿着幸福大道朝幸福村跑。

黑暗中,风冷雨急,一百多人不停地奔跑着。不断有车辆驶过,车灯闪耀,喇叭声响,路两边,一些穿迷彩服的军人,围着垮塌的废墟在救人,有的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歇气。小伙子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带着哭声催促:“快呀,请你们快点嘛!”一百多人一口气跑了一公里多,赶到幸福村。

眼前的景像触目惊心:六层高的楼房一垮到底,横梁、水泥板、断砖墙、塑钢窗等倒成一片,横斜竖歪,犬牙交错,光拿铁锹、十字镐,根本无从下手救援。

一百多民兵站在废墟前,束手无策。废墟下已听不见呼救声。林明全通过对讲机向指挥部求援,过了一阵,开来两台大型机械,开始挖掘。

一会儿,又有几个群众向林明全、鲜海峰报告:还有一个酒店、一处居民楼垮塌,压了人在下面,请求救援。浆洗街综治办主任冯志明主动向两位部长请战:“让我们浆洗街的上!”得到同意后,冯志明和张杰带着浆洗街的十几个人,跟着几个群众朝城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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