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着问她,“那我的母后为什么要跟我的父王在一起?”
“天意!”
“天意?”
“是天意,王子,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对错,比如说天意!”
“那他们。。。。。”
“王子,那爱,你不懂!”
玉容第一次打断了我的话,她这样说了,而且那种肯定,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伤痛。
我不知道她所说的这种爱到底是什么样的忧郁,可是我真的很想我的母后,还有梦中的那种的感觉。让我既依赖又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真的跟我的母后隔着命运的鸿沟站在长长的走廊上面。
我在这头,她在那头。
相隔咫尺,却总是天涯!
最后她只是说,“王子,你只要记着无论你的父王作出什么决定都是对的,你不能存有任何的怀疑,更不能暗生仇恨,因为他不仅仅是你的父王,他要担负的还有整个凤来古国,这些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否则你会用你剩下的生命惩罚你将所犯的一切过错!”
“我记住了!”
我是留着眼泪答应了她的。
翌日,我带着一百人去镇守王城南边的驿道。
我记得那一天雪花飞舞,洋洋洒洒。
我骑着那匹白色的战马走在大队的最前面,出了王宫之后我回头看见王城的上空银灰色的云彩凝结成了凤凰的形状,它半展着双翅俯瞰着风雪中的王城。
霰雪兮萧萧,风兮入骨,壮志一去兮不复返。
“咔嚓!”一声,我的旗帜当空折断。
我催马从前队直到后队,一百多零散的军士,一百多双渴望的眼都望着我,苍茫中的写满了迷茫还有绝望。父王给了我整整一百人,而且都是军中的老弱病残。
看着这一双双苍茫的眼睛,我跟他们一样对于能否守住南面的通信要地同样没有任何的信心,我甚至怀疑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斗。
可是即便是必输的战斗我都会全力以赴,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更是我们这一百零一个孤独者对于家国天下的责任,即便是血洒疆场,我都无怨无悔。
看着折断的旗杆,我没有下马,只说了两个字,开路!
一百人的队伍像是被打断了腰的死蛇一样在漫天的风雪中缓慢的蠕动,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出征时的战歌都没有唱,只是踏着雪花去完成自己最后的责任。
我铁马戎装,听见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士兵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人偶尔的抽噎是那样的让人心酸,我们就像是一群被人遗弃的孩子,走在无人的荒原,哪儿才是我们的家乡?
气氛低靡,士气低落的不能再低落。
坐在马上,我想起了临行前少将军箫逝对我的话。
他说,一个人如果离家太远,就会忘却家乡,当然如果杀人太多就会忘却自己。
当时我不理解他的话就跟不理解在战场上我自己为什么那么拼命是一样的。
他说完后我只是笑了,然后我问他,“少将军,你能不能告诉我,人这一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时箫逝的答案只有三个字外加一个叹息,他说,“天性吧!”
天性,人天性贪生恶死,可要是没有尊严,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活着究竟跟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箫逝看着我的笑,最终明白了我的意思。
其实这个世上有好多事情我自己看得懂,也想得明白,只是我怕失望所以装作了不懂,也只有这样我才能麻痹自我,从而欺骗自己真实的内心。
事实证明,我始终不是也不可能是父王最喜欢的那个皇子,而我我跟所有的皇子都是有区别的,只因为我没有最纯正的血统。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有我?
为什么不让我在襁褓中就死去,为什么还要召我回来,为什么不让我在流落江湖的八年里面客死他乡,为什么?
多少年来,有谁知道我心中的呼喊。
它是那样的苍茫,那样的绝望,那样子的痛彻心肺!
所有的苦涩我一个人品尝,所有的罪恶要我一肩承担!
酒未尽,而我已经心碎,奈何那天晚上酒不醉人,让我依旧孤苦,依旧的直面人生中的那么多悲剧。
“王子,要不我从自己的箫逝军中调出三千人供你调遣,那样。。。。。。”
“不!”我拒绝了少将军箫逝的好意,这么多年他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没有箫逝的庇护我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次了,而且他自己带兵多年,深知法例,没有我父王的法令擅自动兵罪同叛国!
我离人虽才疏学浅,可也懂得忠孝仁义。将军箫逝一家忠勇兼备,是我们凤来古国皇族以外的砥柱中流。他的安危事关国家命脉,我怎么可以因为自己一己之安危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一个人没有才能还可以原谅,要是没有了良心那简直畜牲不如!
撇开一切,七岁那年要不是箫逝在我父王的面前求他,我必死无疑!
这份恩情离人铭刻在心,要是有来世我愿舍弃皇家的地位侍奉在他老人家的膝下为奴为婢,供他驱使也心甘情愿。
“离王子!”
“嗯!”
我应了一声,抬头看见前路漫漫但注定是坎坷,风雪飘摇跟我绝世的孤独一样安静而又肃穆,那天风雪交加,又是一天一夜!
我们爬雪山,卧冰雪。
春天到了的时候,才到最南边的一座驿站,叫古斜阳道。
古道斜阳,一个很凄美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返回王城,能不能完成使命,会不会死于此地?
可是无论如何这个地方很不错,至少有一个凄美的名字。
古道斜阳,是我喜欢的感觉,如果离人真能血洒斜阳道也算是一种宿命了,真的!
喜欢基本上没有别的什么解释,喜欢而已!
那种喜欢就像是寂寞对于悲伤的另类嘱托一样,带着忧伤的遗憾,间或微默。
由一种无言的倾诉化成那种无聊的气息,天注定出生的事情是我无法选择的,迷惑过,淹没过,自然也感叹过。感叹命运的不堪!
凤凰浴火,凄迷而又涅磐,我喜欢凄美的那种美。
完完全全诧异略微迷茫中的无奈,直到这些无奈散射成曾经不驯的故事,屈服于现在拥有的这些无形的感伤,看似那样的自我寂寞,寂寞的沉迷总是伤心的沉沦。
可是我却在这沉迷中找到了我发奋的力量,甘受孤独,从未放弃!
可又有谁能知道其实王子离从来就没有沉迷过,我发誓!
命运有错,我不能错!
一只追求无尽的梦幻,近乎于苛责的完美,近乎荒谬的追求掩盖了我所有的悲伤。
那种悲伤的旋律,唯美的寄托逃遁中的缱绻,旖旎而又涅磐。
忧郁的节奏,迷醉的淹没,迤逦中的荼靡馥香而潋滟。
在半睡半醒之间宣泄自我的放纵,习惯于若有若无地黯然一个人的悲哀。
凄美之美,真的很美!
如果我真的死于此地,拿这片黄沙地将是我安息的圣地,春去秋来,原有人为我洒下一剖黄土,纪念我曾经的不逊还有那绝世的孤独与不堪。
一路走来,我不断接收战乱中幸存的流民还有那些无家可归的浪人,到古斜阳道的时候,跟我从王城出来的一百人已经只有三个了,氓夫,但还贲。
天可怜见,还给我留下了三个勇士,这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氓夫是一个年近七旬的王城侍卫,一路走来他跟我讲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才让这漫漫的路途不至于太过无聊。
但还不可以说是一个巫师,因为他才只有十五岁,比我都小两岁,而且他连巫师的资格都没有取得。
他跟我说,王城有一个姑娘,叫葡萄,她跟她的父亲是种葡萄的,她们酿造的葡萄酒味道甘酸如醴酪,而且她总是会偷偷的带出来给我,那是我这一生喝过最好喝的东西了。可是她的父亲嫌弃我是一个没有功名的人,所以我才应征入伍,参加了这场战争。
因为战争,他不得不把这个姑娘放在心底。
他还说他喜欢葡萄而且葡萄也喜欢他,更重要的是葡萄说过会在葡萄熟了的时候等着他回去娶她。
他求我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的话,我能替他作主迎娶那个姑娘。
我答应了他,我说,但,你放心吧!只要我们能回到王城,我一定帮你向恳求父王,让他派遣王城中最优秀的辨士去帮你说媒,相信葡萄的父亲会答应你的。
那一刻,他笑了,很满足的笑容。
看着他笑了,我心里酸酸的,我暗问自己我到底能不能兑现这个没有取得巫师资格孩子要求?
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向我的父王乞求这个愿望,他会不会答应,再祭还有未央,她们到底会怎么想呢,能不能?会不会?
我暗问自己很多遍,可是我没有得出结论。
贲是一个义士,一个义士是不能撒谎的,这同天意是一样的。
可是我杀了他,只因为他说我的父王是要借助这场战争杀死我,为王城除去上天的诅咒。因为天意如此,我若不死,将来王城必会因我而破,他还说这是我的宿命更是王城的宿命,谁也更改不了。
他话未说完,我宝剑出鞘,在他的脖间一带而过,没有丝毫迟疑。
我当即立誓,如有复言挑拨我同父王骨肉亲情者,罪同叛国!
看着我杀了贲,大家木然而又木然,最后由刚木然变成了默默的啜泣,一个个黯然神伤,感叹命运的不堪,谁都知道这是一场必输也是一场必死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