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马,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头看我,或许有,只是我回头的时候没有看见,而当他回头的时候我已经扬鞭绝尘而去。
一里之后遥望故国王城。
天降大雾,波涛滚滚,故国王城像是被淹在水中。
朦朦胧胧的感觉像是一只被缚住了翅膀的火凤凰。
它在挣扎,在呼喊,可是有谁曾听到过他那绝望的悲鸣,玉碎一样的凄迷的声音。
三年前记得那一次远征,我回头看到残阳中王城被染成了血一样的红色,而它上空的云彩像是一只半展着双翅的火凤凰,而且我是带着父王的承诺走的。
三年后我带着一个人的坚持回到了王城,可是转眼我的父王走了,母后走了,兄弟姐妹一个个离我而去,挚爱的雪宜只能在梦中相见。
我昂头向天,天,下雪吧!
而就在这时候,天就真的下雪了。
雪落无声,一个人惆怅。
雪宜,你看到了吗?
天在下雪,你在哪儿,在干什么,离,好想你啊——
看着漫天的雪花,我不知道是雪花勾起我的思念,还是思念带来忧郁的雪花,可是当雪落心扉的时候人注定就是离别的时候了,雪落人离别只能让我更加的落寞。
你是不是一个人看着漫天的雪花,是不是一个人?
马行三步,催脏悲哀,其中多少的苦涩,多少的心酸早已灌满了我的内心。
这种感觉跟我多年前离开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一天大雪纷扬,而如今是秋风瑟瑟,可是无论多么殷实的秋风都带不走我内心的阴郁。
不管你信与不信,传说真的存在,他真的存在。
而且我就在通灵族圣地亲眼目睹了传说。
当时我从王城出来以后舍弃战马,一路御风而来,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可是到天幕山的时候我远远地就看见主峰断脊岭上面云雾袅绕,混沌之中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可是一股莫名其妙的戾气直冲云霄,隐隐约约的我感到这里面可能就有我想要的答案。
挥手之间我就依到了一处断崖上面。
断崖绝壁上面结满了黑色的苔藓,从上往下看,深不见底,从下往上,就是一线天。
古老,神秘,死亡,幽怨。
断崖之上,古木参天,攀枝虬节,而且呈一种黑色,是离人泪花瓣落地后的那种黑色。
我侧耳倾听,千里之外除了沙沙的声音之外我听不到任何翅膀的气息。
如此庞大的山体竟没有鸟儿的痕迹真的很令人费解,而且这个地方处处透着敌意,可是在这么荒谬的世界里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再说是一种荒谬。
一挫身,可我惊奇的发现我尽然还在原地,没有动,移形幻影瞬间失效。
而且我原本天下无双的功力一时之间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默念咒语,我凭空抓了三次手那张铁弓都没有再出现,我已经能够确定在这个地方我的法力还有幻术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也就是说在这个荒谬的地方我的靠我自己一个人走。
爬上了来以后,我看见就在我站过的地方已经深深的陷了进去,两个脚印中住满了黑色的水印,很明显这种黑水是有毒的,而且能无味,无痛的倾入人体,如果我猜的不错,它应该有毒,这也足以解释这么个地方没有生命结构的原因了。
再看我的战靴已经沾上了这种黑色的水印。
而这个黑色的水印应该就是我无法使用法力与幻术的原因了。
我脱下战靴,运功疗毒。
虽然我不能使用法力让身上的毒瞬间消退,可是功法还是可用的,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
运功半晌,我才算是勉强恢复了知觉,而这时候天也就黑了。
愁离别,一弯冷月如勾。
我真没想到会在此地看到月光,冷月无声,也成了别样的纪念。
在这个地方我唯一认识的也就只有这一弯月光还有这幕天席地的黑暗。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我就在此地遭遇了传说中的那个叫做虺的巨兽。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从我踏入林子的那一刻它就盯上了我。
当时它是从后面攻击我的,有点儿可惜的是我其实早就听到了它的声音,所以也早有防备。
轻轻一跃,我跳开了它自视为最致命的一击。
可是它的速度快到超过了我的想象,映着月光我只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玄青从我的眼角一闪而过,可是就这一闪之间,我长剑出鞘,片片雪花应我召唤纷纷尾随着它的影子而去。
我身已中毒,无论是法力还是幻术都大打折扣。
雪花比我预期的速度慢了五成,力量比我平时的决杀削弱了三成,可是那些圣洁的花瓣还是尾随着它的影子而去,然后我没有收到任何的讯息。
第二天的时候,地上留下的滩殷红血迹证明昨天晚上的搏斗中菩提的守护神受了重伤。
其实我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也不会非得杀死它,因为它隐遁深山对人并无伤害,而且修行不易,所以我并没有追随他的血迹给他下咒。
如果我下咒,我想不出意外日落的时候我就能看到它的尸体。
我尾随着它的血迹来到了一片空地。
而就在我踏入空地的一瞬间,一切的景象瞬间烟消云散,周围的黑色的树木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圣洁的芳草地。
草长莺飞,流水潺潺,蝴蝶穿行,莺歌燕舞。
置身其中,如入幻境。
溪水逆流而上,最后进入了一片石崖之中。
石崖之上我看见了壁画,一棵参天的古木攀枝错节,扶摇直上青天。
男人们手里拿着没有箭的弓,女人们手拉着手在围着篝火跳舞,孩子们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面镜子。
镜子!
我随手在怀里翻出母后留给我的镜子。
古老的壁画,参天的菩提,深邃的意境,近乎于荒谬的人们,我不懂。
可就在我翻转镜子的那一瞬间就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我在镜子里面看见了那条长长的青蛇。
它趴在草丛里安静的死去,神态及其的安详。
三角形的脑袋上留下一道伤痕,是雪落人离别的杰作。
一米阳光穿过幽幽的林子,落在它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形是那样的安详与满足,仿佛等待今生只为受死。
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的脸还在,可是被一种凹凸不平的鳞片覆盖。
我吓坏了,忙低头看溪中的倒影,可是我看到了一个正在变异的半兽人。
低头的时候我的皮肤上生生的也长出了鳞片。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迅速消瘦,扭曲,然后变长,拉细,出现在我的眼中的是一条虺的身体。
手指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龙爪。
我忙看我的脚,可是他已经化成了另外两只龙爪。
内心的彷徨充斥着一个人的彷徨,就在这时候我的议事开始模糊。
天旋地转,我听见世界消融的声音,是那样的凋残,那样的不可相信。
一滴水珠滑落脸颊,掉在了我的脸上,顺着鳞片的纹路融进了我的身体,冰凉的感觉。
我有直觉,溪中的那是条蛟龙,可是我是谁?我到哪儿去了?
转眼我就成了一条长龙,前世今生在我的脑海中翻滚,旋转,扭曲,然后消失。
我是谁?
凤来古国十五皇子离人吗?
这里是哪儿?
通灵部落天幕山?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可是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让我的手指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那双雪雕一样的爪子,钢钎一样有力。
我的身体柔软,多变,通体苍碧,伸长百里。
虾眼,鹿角,牛嘴,狗鼻,鲇须,狮鬃,蛇尾,鱼鳞,鹰爪集于一身。
我眨了眨眼睛,泪水干涸,我的思念,我的心绪,我的坚持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传来声声锐利的哮音。
我抬头,阳光像是有毒的箭一样灼伤了我柔软的眸子。
我顺从的低下了头,一股莫名其妙的心酸从内心的最深处慢慢上涨,上涨,最后以浪潮一样摧枯拉朽的力量摧毁了我的心灵。
火凤凰跟天空的另一个霸主——枭他们在天空追逐,撕扯,扭打。
那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双方你来我往,用尽他们毕生的力量发出最致命的一击,而我只是看着,看着。
他们的撕斗惊天地,泣鬼神,而只有我一个见证了这段最为凄美的传奇。
火凤凰的翅膀划破了天空的寂静,风一样没有留下一点而痕迹,可是它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它绚烂的双翅上面呼呼的窜出锐利的火苗,美丽的翅膀下是致命的利爪。
我扭曲身体,一挫身,一飞冲天加入了这场战斗。
三个本该是传说的神物在天空展开了激战,三天三夜,不死不休。
火凤凰它的火光是一种玄青色的波痕凝滞成了云彩的形状,彩云之下刀光剑影,铺天盖地。
雪雕有着矫健的身形,她的速度是我所不能比拟的迅速,弹指之间已在千里之外。
因为自尊,她为荣誉而战!
生死之间,有去无回!
铁一样的利喙捍卫着她霸主的雄心,刚强的利爪,有力的翅膀是风一样的流苏。
我由于刚刚变身,很快就体力不支,可是为了心中的那份莫名的冲动我一直在坚持,而且没有放弃,至少在我的内心里面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