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抱我时,我还未知。
我涕泪如血时,你已离开。
所有的执迷和执迷,是否都能用血泪代尝?
在千年的轮回里,我一次次等待,一次次挣扎,一次次的梦中惊醒,而你总是一次次的离开,我始终在你的身后,你始终在我前面,可我就是追不上。
如果这是罪恶,为什么不叫我去承担。
离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为母后承担起责任。
不被救赎,不被超度,甚至不被理喻。
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的悲哀被你掩藏在了遗忘之后的深渊。
王城,父王,我还有一切的一切,从生到死都是一种承受。
母后,我可怜的母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我的母后,为什么?
是为了激励我吗?
离已经长大了,离,你会成为王城最伟大的王的,这是你说的。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登上王城的宝座,面朝大海,向所有的臣民宣布离人的母后就是玉容。
浅浅的一座孤坟隔去了我们骨肉亲情,你在里面,而我在外面。
留给我的只有回忆了。
赤心山一样的身躯就在我的眼前轰然倒塌,我仿佛听到了世界坍塌的声音,就像是火凤凰的悲鸣,那样子的凄迷,那样的涅槃。
这个人是我的杀母仇人,可是我该拿什么去恨他,我一个身为人子的都不能侍奉在母后的膝下,还有什么资格去恨别人啊——
我的母后,你告诉我,我拿什么去恨他,拿什么?
我深深的面北而拜,母后,等我!
到了晚上,天就会黑,黑暗幕天席地。
黑暗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吞噬了天地的同时也在我身边勾勒出了个孤零零的身形。
无限悲默代替的伤痕在逃遁之后残余的缱绻让我回到这个心碎的城池。
映雪不紧不慢的随在我的身后,他已经不再说话好长时间了。
银子一样的毛发依旧,幽深的眼神时时透着让我怜爱的温度。
映雪,你说我错了吗?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我来到这个世上,让所有关心过我,也爱过我的人都受到了伤害。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出兵一路向南,让事情变得更加的难以收拾。
或许我就不应该为了满足自己自己的私欲带着那一百人去打那场必输的战斗,时至今日在父王心中我永远不会也不可能是他最喜欢的皇子了。
或许我就应该随着雪宜醉卧山涧,相依醉雪中,惯看冷月风。
或许战斗失败我就不应该回来,或许我应该随他们死去,我的将士,我的兄弟,我的父王,还有我那可怜的母后他们都死了,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不相信,我不愿相信,我宁可相信自己是杀害他们的凶手,是我亲手伤害了所有的人,他们本不该死,奈何上天要把他们一个一个从我身边无情的带走?
我好恨!
可是我找不出该去恨谁?
我好难过,而我同样找不到能向谁哭诉衷肠,又有谁能理解离心中的这种感觉,他是那样的真切,那样的痛彻心扉,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弥补他们的罪恶,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我伤害了别人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更难以饶恕的是我伤害了别人还浑然不知。这构成了我一个人对生命的苛责还有对我良心的自我救赎,所有的责任,离愿一肩承担。
死,是一种轻灵,是一种解脱,生,同样应该是一种轻灵,同样应该受到救赎。
不是的,离真的不想,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那些血的事实真正切切的告诉他们死了,而且不会再过过来,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上天既定的规则。
我伸出手,搂了映雪的脖子,我问他,映雪,你说上天是不是错了。
他低吟,是我不能理解的意思。
我浅笑,映雪,对不起,我都忘了,你已经不会说话了,你会怪我吗?
他低头在我胸前微微蹭了蹭,眼中的感伤是我难忘的忧郁。
我拍了拍他头上厚实的皮毛,映雪,你的头发长的好快啊,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这么长了,头发长了那就说明你修行的很快,我应该为你高兴,可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真的。
头发长了,你就应该肩负更多的责任,你能保护你的狼族,为你的狼族去死吗?
他依旧低吟,蜷在我身侧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狗。
庄严肃穆的凤凰台不知道有没有落下过枭鸟的足迹。
那些汉白玉雕砌的台阶是我曾玩过的地方,而如今层次斑驳,落满了岁月的忧伤。
风雨凋残,落叶片片,看着他让我更加的难过。
那本该是如茵的草地也曾留下过我的足迹,年少的时光说走就走了,那些惨痛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让我难忘。
那庄严的宫殿,镂空的纹饰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可如今在灯火下摇曳着,影影绰绰,说不出的凋残,说不上来的忧郁,而且是我不能表达的哀默。
指尖轻轻滑过落满灰尘的栏杆,我看到时光在流逝中停滞,停滞在那个心痛的年代。
天赐十五子,取名为离,愿他远离一切烦恼,能快乐的活下去。
我仿佛看到所有的人都向父王祝贺,附属国的酋长,王城的长老,将军,巫师,护卫一个一个走上来,跪下去,说十五皇子,离会为我们的国家带来好运,愿我的王永生。
我看到的看到了,看不到的忘记了。
风瑟瑟兮,微凉,离人兮,未央。
我驻足在自己宫殿的门口,一个人站着,静静的站着。
夜色沉寂又安详,可是四周的梧桐也不再亲切也不再安详,不知哪儿来的清风撩拨着不安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一个人仿佛驻足在一片不安的树林,这林中充满着敌意,可我依旧驻足。
难道说这儿还有我的等待?
难道说什么值得我留恋吗?
月光下,一个人的思绪才变得那么的肆无忌惮,让我惆怅,让我忘情的忧伤。
“你终于还是来了”
一个声音,微末,凄喘,在我背后响起。
我转身。
他,形单影只,一双水一样的眸子在月光下直勾勾的盯着我。
“迟暮!”
“王子,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还能去哪儿呢?”
是啊,我还能去哪儿呢,所有记忆被埋藏在思念的深渊,愁容依旧。
“所有的人都去给王祝寿,你怎么没有?”
“我感觉应该来,所以我就来了”,他的话仍然是悠远,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王子,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长长叹息,“我还能去哪儿呢?”
天下之大,也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我的家乡啊,叶落归根,一个人漂泊半生,终究是应该回到起点,一切的开始也只能以开始为开始,一切的结束也只应该以一种结束代替另一种结束,不是吗?
“离,你头发白了”。
头发,我的,白了。
我看了看,是啊,白了,一夜惆怅在我的头上留下了岁月的清霜。
淡淡的青丝是我一个人的痛。
发如雪,我的忧伤。
一夜惆怅,我颔发如雪。
夜深了,寒气渐盛,我,迟暮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上前一步的意思。
“迟暮。。。。。”
我欲言又止。
“王子,谢谢就不用说了,当年大殿之上你死与不死不是因为我说了一句话,而是在你们出生之前,你的父王就让我曾给你们每个人占卜过,也就是说大殿之上你的父王只不过是为了验证一个结论”。
“验证一个结论?”
“是的,结论!”
迟暮很肯定,目光深沉,思绪像是凝固在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曾给你占卜,可是我没有得出任何的结论,你的前程,你的往事,你的命运在我把奢草打开的时候上表现出来的是个空白”。
“空白?”
我又一次惊讶了,卦象空白只有两个结论,一,我是个活人,而且命运就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二,我是一个死人,只不过命运不能被预测。
迟暮道:“当时我非常奇怪,因为我的老师和会曾说过我会死在一个猜不透命运人手里。。。。。。”
“和会?”
“嗯!”迟暮点了点头,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你见过他?”
“没有!”
我在撒谎,而且是看着迟暮的眼睛在撒谎,我见过和会,而且我还答应过和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可是。。。。
算了,我想什么这些个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我想什么还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我想你也不会,你怎么会见他呢?他死已经三百年了”。
他死三百年了,那我见到的是谁?
迟暮带着自嘲的口气暗笑了笑,否定了自己的论断,继续道,“那是侯我还年轻,蒙受你父王大恩封为王城第一巫师,怎么能不以死为报呢?所以当天夜里我星夜兼程前往去拜见我的师傅”。
“他怎么说?”
迟暮微微一笑,在月光下显得有点儿苦涩。
他微微摇头,“他只是告诉我一个字‘缘’,这一切都是缘”。
“缘?”
“是的,当时我跟你一样几乎是一头雾水。
我虽然是个巫师,可是对这一切真的一无所知,直到十四皇子大婚的那一天我采明白什么是缘”,说到这儿,迟暮又抬起头,“赤心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你你母后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