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客栈二楼的共有三个楼梯,成倒着的个字型,中间有一大块平台。正是如今嫇儿站着的地方。她扫视着楼下众人,忽有种怨不得出的悲凉之感。她的视线沿着正中的楼梯向上,隐白抱着三弦淡然地相视,嘴角浮现着邪笑。
男子略挑眉,道“请。”继而一扬弦琴,直视着嫇儿,而他的笑意即像陈年的醇酒愈来愈浓。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时间到了”,只是该准备的人不是他,而是如今站在台上无措的嫇儿。
“怎么办……”嫇儿喃喃自语。耳畔曲调已起,她却伫立不前。手心沁着汗,脸色苍白一如薄纸。此时,台下已有唏嘘传出,傻傻站着终究不是办法。没跳过,总看过。依样画葫芦她沧嫇儿也会。
嫇儿随着琴声,单手缓缓高举过头,略有屈臂。指尖忽有活水腾空涌出,此时弦声暂歇,众人皆屏息。后又重音啜啜绝响,嫇儿猛然收臂,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活水犹若喷泉飞散而下,却并未就此坠地,反而化作点点水珠似是晶莹珠帘一般凝滞空悬,嫇儿急急跃起飞旋,手指所触之处皆变为涓流,待双脚落地,竟有如若明色丝绸般的水带轻着其身。
此时,弦音宛若莺语辗转绵延,嫇儿向一侧弯身两边水带一并甩出,又收回一边水带,突屈膝跪地,向后弯腰双驱水带,直直逼向隐白。他,不闪不躲。他,就在那里。水带轻擦而过。美颜上留下一道细痕。血,尚未淌出,已被水席卷拭去。然,她的眸中除了映着这个倒着的世界,依旧是隐白恒古不变的淡然,分明是笑着,却令她望而止步。
音止,水裂。化作雾气弥散空际,一阵沁凉落下。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台下众人欢悦声一如轰鸣,却掩不去隐白令人微醺的声音。“很美。”他朝她缓步踱来,纤长的手指抬起嫇儿的下颚。唇与唇的相触。
隐白的舌头像是涂了润滑剂灵活地撬开了嫇儿的唇,似是藤蔓,缠上她的舌头。嘴里就像是含了块拳头般大小的棉花糖,柔软、充实而又甜蜜……忽地嫇儿有感一阵刺痛,口中猩甜肆意扩散。隐白咬了她。嫇儿猝然将其推开。
“这是奖励。”隐白唇角微翘,一指拂过嫇儿溢血的嘴角,抹在自己的唇上,更显妖娆,又道,“也是惩罚。”
“你做这些究竟有何意图?帮我?不止于此吧。”嫇儿并不在意那个男人对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不懂。
“不,仅止于此。”隐白浅笑,“怎么,不满意我为你安排的这小小的余兴节目么?”
“你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是情理之中。即使,出其不意。我也会悉数接受。”沾着星点寒意的言语诉说着嫇儿的决绝。他们之间的约定,她一定会遵守。为了那些重要的人,她甘心堕落。
“……是,么?”隐白的眸中闪过一丝愁意,笑意不由显得有些苦涩。仅一瞬,即变得明快,“那,这样……”他一挥手,当着众人的面竟生生扯去嫇儿的外衣,强硬地掠夺着她的唇,嫇儿瞠目不解,眸中泛上一层薄雾。
只见楼下众人纷纷上前争夺那件飘然落下的外衣,脸上流露着下流无耻的神色。男人们淫荡的笑声不时传出,妇孺们冲着台上无辜的嫇儿指指点点,却没有人愿意出面制止这场闹剧。
好恨!好恨自己的无力!嘈杂的声音充斥在嫇儿耳旁,触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愤恨地挥掌,却被隐白接下。
“你不是说我对你对什么都情理之中么??”隐白嘴角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这,就是代价……”他说完,随手将嫇儿推开,扬长而去,独留嫇儿一人瘫软在地。至始至终,花骨只是冷眼旁观,伴随着隐白的离开,她亦一同漠然随行。
此时,楼下一个酒气熏天的男人冲到台上,“小妞,给大爷笑一个!”
嫇儿无声埋首。那男人却不知进退,一只贼兮兮的手搭在嫇儿肩上,方要开口说话,突然从大堂偏僻一角飞来一只筷子,戳中男人的手,顿时扬起一声惨叫。那男人酒意顿时醒了三分,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客栈。
“哼!”又听得一愤然之声,随即是重击桌子的声音。嫇儿循循望去,犹见那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转身离去。
是,镜渊……
嫇儿暗自惊呼,恍恍起身,一路跌撞地朝楼上跑去。身后仍依稀可闻那些好色之徒无耻言语,“小妹妹,别走啊……”嫇儿无暇顾及,直直奔向先前那个屋子。她重重推开门,却见隐白正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你又知道了?”嫇儿上前即是一把拍飞隐白手中的茶杯。
隐白微微蹙眉,却稍纵即逝,他抬眸与嫇儿相视,然,眼前少女眸中燃气的烈火似是将他灼烧一般,炙热得难以触目。“知道什么?”他故作镇定。
“你少和我装蒜!”嫇儿怒吼道。
“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骗你!”隐白终打破他一贯的自若,不由得太高半分音调。
“无耻!”嫇儿一掌打在他的脸上。
手,很疼。心,更疼。她的,他的。隐白并没有躲开。
“沧嫇儿你闹够了么?”冰冷的言语似是连空气都能冻结。然,冷却不了嫇儿的怒意。
“没有!”嫇儿喊道,“你明明知道镜渊在楼下却还要让我当众出丑,为什么?”
“镜渊?哼哼,哈哈哈……”男子笑得有些痴颠,“他根本不值得我这样做。你喜欢他?”
“不喜欢。可是他对我同样重要。”嫇儿斩钉截铁地道来。
“是个男人都重要,你太廉价了。水淼淼为了活下去欺骗你的感情,你却把他个宝。镜渊爱你,可你却自作清高,不断推开他,直到将他伤害得遍体凌伤,你又觉得他重要。杏雨棠当初对你隐瞒真相,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故事才有了续写,而你却不恨他,装作好人的继续对他笑容满面。风殇因为你多次顶撞他最爱的姐姐,又因为你多次受伤,可你永远都以一种弱者的视线看待他,永远都在一边矫情地同情着他。而我,对你而言确实是一样达成目的的工具,确实可以不需要产生任何感情,但是,你依旧产生了感情——怀疑,你最该信任的人对你而言成了最怀疑的人。太廉价了!你的人!你的吻!你的感情!你的心!太廉价了!”
“你!”
“玩不起,更输不起的女人……”说完,隐白的身影渐渐消失……
当嫇儿回过神来,自己竟置身于一片废墟中,这间客栈根本不曾存在。
“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耳边传来隐白的声音。
“沧嫇儿,本以为你很善良,结果却是虚伪。本以为你有着比谁都要坚定的决心,结果却是无事不可都在动摇退缩。本以为你的情谊就像那芦苇韧如丝、盘石无转移,结果却只是一味的感情泛滥。你爱谁,谁都爱。你恨谁,谁都恨。你同情谁,谁都同情。你怀疑谁,谁都怀疑。这就是你!这一局,你输了。沉睡吧,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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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个世界最后的审判者。
曾经想要守护这个因你的存在而微笑的世界。
可是,最终。你的存在,一文不值。
所以,毁灭吧。
下一局。再见
____________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