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缕弦拨,花怜卿娓娓道来……
七年前——
“庇佑吾国的花神啊,吾辈将永世追随您,在此献上我等最诚挚的心……”
祭台之上,大祭司双手高举过头,向眼前这朵含苞待放的七色玲珑虔诚三拜。此时,天空犹现一轮红色满月,晦暗的气息随之袭来。唯有此花批上了一层绯色的朦胧,一如花嫁的少女静待那有情郎掀起红盖般的娇羞。
众人屏息。除了,我。
分明是王者,为何却要臣服于一朵妖花。红月是不幸的征兆,我这般深信着。因为,在那天,母后去世了,被这妖艳的绯红带走了灵魂。因此,我痛恨着红月,更痛恨着迷恋这妖花而遗忘母后,遗忘,哥哥和我的那个男人。
『花』国的王,那一脸的龌龊下作,痴痴地凝望着七色玲珑,他咧嘴笑着,踉跄地跌撞着走上祭台,大祭司恭敬地退下嘴角流露着一丝令人玩味的笑意。
我知道,那是轻蔑。转首望向哥哥,他却仅是默然埋首闭眸,淡漠得似若一瓢清癯。
哥哥,难道你就任由那男人这般糟蹋我们的国家么?
士可忍,孰不可忍!
“父王,你够了!”我大喊着起身,即拔刀冲向那朵七色玲珑。
未料那红月竟出现月食,天色越发昏暗,而那妖花却散发着奇异的七色光芒。
花,开了。
然而在那一瞬,一只触手径直逼向那男人,缠绕住他全身,竟顷刻间全身变得僵直,双眼翻白,一命呜呼。
我怔怔地伫立原地目睹了这一切。七色玲珑似是尝到甜头的顽童,更为贪婪地向众人伸出触手索取着他们的生命。方才得瑟的大祭司脸色发青地死在了祭台上,身前,身后,周围的一切,那些王族、侍卫们顿时横尸遍野。讽刺的是,死亡是平等的,从不分高低贵贱。
“危险!”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厉声,犹觉被人重重推开,强行夺取我手中的剑,一阵劲风掩面而过。
“哥哥!”我惊呼,眼前那只断裂的触手沁出绿色的液汁不禁让我为之触目。但更让我心颤的却是,飞泻的液汁竟溅入哥哥的眼中。绿色蔓延至整个眼白,哥哥惨烈的嘶叫响彻天际,他双手捂着眼,身体上下剧烈晃动着。然,哥哥微颤向我伸来一只手,半睁着眸子,虚弱地说着,“怜弟,救…我!”
那痛苦的表情扭曲得似是牛鬼般恐怖,那双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可我却读不到哥哥渴望得到救赎的希望,只是一味地深深惧怕着。我尖叫着摇头,拼命地向后退去,逃离了现场。
我并不知之后妖花究竟如何恢复正常,更不知妖花为何没有再攻击逃离的我。只知,当时在场的近万人,无人生还。唯有,我那被妖花夺取了双眼的,哥哥……
我和哥哥便从此相隔,『花』国由南北两王统治。可我却明白……他憎恨着,憎恨着抛下他,独自跑开的我。
哥哥向我伸手求救时,我没有握住。
也许握住并未等于救赎,可是不握,却是彼此永远的相错。
我们,本是殊途同归,然,终将分道扬镳。
七年后的今时,哥哥竟带着那株妖花出现在我面前。目的,只有一个。向妖花夺回他的眼睛,代价是万人灵魂。
他唇角荡漾出一片温润的涟漪,犹若炫目的阳光,再次向我伸出了手。
“吶,帮我吧,怜弟……”
摆在我面前的是。惨剧的再现,还是,哥哥的再爱……
我不知如何抉择,却还是毅然握住了七年前不曾握住的那只手。
他笑。却不知笑靥背后那零落一地的碎花,谁堪犹怜?
……
一曲终毕,三弦微颤,余音绕梁。嫇儿神色黯然地望着那厢莫落男子。却闻隐白悠悠道来,“那请问,怜殿下之意究竟如何?”
“杀了这个女人,阻止哥哥的计谋。”花怜卿酌字酌句清楚言道。
“呵呵,原来还是要背叛你的哥哥。”隐白淡笑。
花怜卿面露愧色。
“我与那株七色玲珑开花之间有必然的关系么?我是妖花的祭祀品,却不是必需的祭祀品,又何来以我一人性命换万人生死之说?”嫇儿双眸不着波澜地望向花怜卿轻诉着。隐白略挑眉,向嫇儿投去一抹异样的目光。
花怜卿哑然。当日,花犹泯钦点沧嫇儿之名,告知他一定要得到这世间唯一一条人鱼。可,即使没有她的存在,七色玲珑依旧会开花。哥哥这番言语莫非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实则另有筹谋?
嫇儿又道,“你的目的即在于阻止你哥哥重演当年惨剧。若,我们帮你阻止,如何?”她试探性地问道,一丝精光闪过其眸。
花怜卿深深蹙眉,半是疑惑半是犹豫地抬眸相视,那碧色的双梭渗着丝丝敌意。他言,“你是何意?”
“即如我所言之意。只是,以救出我的姐姐为条件。”嫇儿微扬唇角,浅笑轻言。
“哼,凭你?”花怜卿笑讽道。
“不,是凭我们。”嫇儿起身踱着莲步,走至隐白身侧,一指点在他的额心。隐白仰首相视,笑意甚浓。
“你还真是会借花献佛。”红妆男子握住额前少女柔荑,移至唇前,轻触。
嫇儿犹感那炙热吐息倾覆肌肤,滚烫双瓣紧贴指腹,竟花容失色,羞涩意欲抽离其手。却被隐白牢牢抓住,双眸紧锁她颊上两片红云,唇际微翘,又缓缓将视线投向花怜卿。
“尚有另一条件,将七色玲珑赠于我们。”隐白邪笑着说道。
“痴人说梦!”本是有几分动摇的花怜卿闻之隐白所言,顿时断然回绝。
见花怜卿这般决绝回之,嫇儿面露怒色,“好你个隐白,原来帮我是假图这妖花是真!”
“非也。七色玲珑对你必是有用。”隐白一脸无谓淡然道来。
“再有用,人家非但不给,更失去了救我姐姐的机会!”隐白忽地一指抵在嫇儿唇间,微微摇首,“他会给,他一定会给!”
“休想!”花怜卿斩钉截铁地断了隐白所念,美目流露着几分悲意,更甚的却是浓浓惧意,道,“你们可知这妖花害人之处,你们又可见过那屠杀万人的血腥之夜。它,迷惑人心,残害性命。此种妖物必定得除之!”
隐白却一声冷笑,犹若凛冽的冬风吹熄他那一团慷慨激昂之火。
“倘若,除了帮你阻止犹殿下的计谋之外,外再加治好他的眼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