嫇儿轻推掌心光球,似若离弦之箭,光球疾速弹出。月清吟见势,忙侧身,向右方闪躲。此时,她身后一阵巨响,山林震动,徒见被光球席卷之地,草木皆荒,一片残迹。月清吟微怔,不容她多思,另一个光球翻然而至。月清吟倒吸一口凉气,瞠目视之,情势紧急,实在是避之不及,她急急从身后抽出两把月形黑色弯刀,双刀并驱,强行接下此招。
光球与双刀两两相抵,相触一瞬,狂风向四周激起,不知扫落多少残叶。系在月清吟头上的黑色丝带亦被风卷起飘向天际,墨色如绸缎般的长发随之飞扬,她紧促双眉,咬唇切齿,紧握双刀的手不住颤抖,却仍是双方互持。
那厢嫇儿见月清吟陷入苦战,摇首轻叹,眸中滑落一丝无奈,她彷徨自问,“我,该相信谁?”她垂眸漠然转身,携着淡淡的忧伤,身形渐远。
“嫇儿,别走!”见着逐渐远去的嫇儿,月清吟心中一紧,忙使出全力将光球弹去,徒见林间一瞬光亮,随即又是一阵轰鸣,其余威亦把月清吟震得重重撞在身后树干上,吐出一口猩红,却不顾伤势,冲着嫇儿喊至,“即使理亏,我也绝不放你走。滄嫇兒,我能幫你找到你需要的東西!來,相信我!”
嫇兒一顫,緩緩回首望著苦苦哀求的月清吟,“我所需之物?你,又知道了……”嫇儿的眸中映着那少女凄惨的模样,嘴角溢着的血液坠落,黑如漆色的衣襟上蓦然绽放出这世上至美至恶的妖娆娇花,血之花。一朵接着一朵,簇拥盛开。少女的脸色愈发苍白,血之花愈发惊艳。
“清…吟…姐姐,”嫇儿踏着莲步缓缓走近那残弱的身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即使我这般对你,即是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帮我?”
“呵呵,你真傻。我说过我是你家亲戚嘛……”月清吟笑着,尽管美颜粘着漆墨的粉尘,尽管脸色毫无光彩,但她的笑容却真实纯粹地让人心底泛起阵阵温暖的涟漪。
嫇儿心神动摇,伫立于前。正待其踟躇不定之时,忽地听闻不远处传来踩着叶片的声音。月清吟忙窜起,眼疾手快地将灯火熄灭,一把拉住嫇儿躲在树后。
“沧嫇儿你给我出来!”那沙哑的声音顿时倾覆千里。
嫇儿闻之一惊,忙探出头寻望,“风殇……”方唤之其名,却被身后地月清吟摀住了嘴,她一手轻抵于唇间,作静声之意,又指向侧前方,一道身影踏着枝头飞跃而至。
那厢风殇也以察觉,一声吼道,“谁!”
“少侠莫惊,我只是被方才骚动引致此地,并无他意。”那人有礼回道。
这声音是?杏雨棠……
“即是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俩不相往来,请!”风殇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因由天黑着实看不见杏雨棠脸上的表情,只闻他轻声笑之,继而拱手作揖,再次跃上枝头远去。却不晓他并无走远,而是暗中观测着风殇的一举一动。方才杏雨棠偶有听到风殇喊着沧嫇儿的名字,今日正巧碰到那小鱼儿,这两者绝非偶然,其中必有蹊跷。
风殇继续找着嫇儿,嘶声力竭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本是沙哑的声音如今更甚。此时,花骨猝然从天飘落,犹若仙女一般。谁知,一见风殇即是重重一掌,随即冷冷说道,“你可知她对公子的重要性!”
风殇默然以对,蓦然又是迎头一掌,嘴角立即红肿。一旁窥视的嫇儿不免惊呼,明明是她为了让风殇心情好转才特意出门,却不料反让其更加受罪,这,是她的错。嫇儿拼命扭动着身体,意欲强行挣脱出月清吟的囚困。
“别闹,嫇儿!”月清吟压低声音,一手紧紧摀住嫇儿的嘴,而另一手强行按住了她。
却为时已晚,两人僵持时摩擦着地面的叶片发出兮索声响,引来花骨与风殇的警戒。彼此对视一眼,徒闻静谧的林间,剑“噌”的出鞘之声,泛着骇人气息逐渐向树后的二人逼近。
月清吟轻呼一声,“遭了!”也不顾有伤在身,拎起嫇儿凝气疾驰。
嫇儿一惊,冲着月清吟喊道,“喂!我为什么要跑!”
“我不是说过他们不是好人!”她速速回道。
“可是……”
“别说了,跟我走!”月清吟毅然打断嫇儿的反驳,不再多言。
而置于身后的风殇沉着脸冷冷地道,“姐姐,那是沧嫇儿吧。”花骨不语,只是追赶的脚步更紧了些。风殇微叹,遥望远处的那抹娇小身影,默念,“你为何要逃……”继而紧跟着花骨,疾驰在深夜中。
此时,隐匿在暗处的杏雨棠看到被风殇一行追逐的嫇儿两人,忙一跃而起,拦住她们,“过来!我带你们离开。”
月清吟冲着突然窜出的杏雨棠一番审视,又回首探视那两道渐进的身影,犹豫再三下,终,重重点头答应。在杏雨棠的引领下,众人左行右绕,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才将身后的花骨和风殇甩开。
月清吟不免起疑,“你是『镜』国的细作,为何要帮我们,并且对这片古杏林的地形非一般的熟悉?”
“呵呵,帮你们?小美人儿,你别误会。我只是不忍小鱼儿受到伤害,才出手相救,至于其它,问你家主子不是更清楚?”杏雨棠嘲讽道。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月清吟瞇眼敌视着他,反问。
“我想除了眼前这位傻小鱼不知道外,还有谁不知月黎大人手下的女忍们啊……”杏雨棠一边说着一边色迷迷地从头到脚扫视着月清吟。
月清吟见此忙用双手遮掩着胸前,埋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紧身黑衣打扮,确实很容易身份暴露,竟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撅着嘴红着脸,一声不吭地随行。那厢杏雨棠倒是得瑟,昂首跨步毫不在意月清吟的尴尬。
唯有嫇儿默默听着两人对话,顽自深思。月黎?大人?月,清吟……『月』国的人?相传此国国君是拥有神眼之人,能看透一切。探得天机者,必削其气,因此身体极为虚弱,想必那些女忍定是为了保护他而设立的组织。
若是如此,也就难怪会清楚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可是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月清吟曾经说过,她是她的…亲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纷扰人心,利用她的人不少,帮她的人也不少,真情?假意?谁又知呢……然而,困扰着嫇儿心神的并非止于此,她依旧牵挂着前来寻她的花骨和风殇二人,尤其是风殇,方才还为了她而挨了花骨的两掌。
尽管月清吟再三警告,他们不是好人,可是,自己与隐白等人之间本身也只是因利益相同而联系在一起,无需讲究情分,而前些日子,花骨和风殇对她的细心照顾,嫇儿亦是铭记于心。隐白答应救姐姐和她自己,甚至连沦澜也救,这条命都可以给他,更何况其它的东西呢,他还能从她身上谋得比命更重要的事物么?
她一定得回去!她与隐白之间的约定绝不可破!嫇儿将视线转移到眼前的两人身上,却发现一个仰望天空,一个低头沉思,似乎并未发现嫇儿的小心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然,嫇儿方才转身踏出一步,身后即传来月清吟地责问,“休想走,乖乖跟着我!”
嫇儿苦笑,却是硬着头皮疾速跑开,谁知,身后的月清吟一个翻身跃至嫇儿跟前。
“说了,不准走!”她厉声喝道。
嫇儿见此又想故技重施,手中灵气凝结,却不料,月清吟两个跨步靠近嫇儿,一手握住嫇儿纤细手腕,挽向其后背,另一手搭在嫇儿肩头将她重重压下。嫇儿蹙眉,回首一脸埋怨地望着月清吟。
却见那少女冷哼道,“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时间发出那个光弹么?若你听话也便不用吃得如今这般苦!”
嫇儿倔犟别过脸去。
杏雨棠恍然出声,“原来,那个震动是小鱼儿引起的!”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嫇儿,思索片刻,又道,“啊,看来我是帮错人了,拐了小鱼儿的是你……”一语未完,即被月清吟打断。
“闭嘴!我是在帮她,嫇儿多好骗你又不是不知道!”
此言一出,三人陷入沉默。一个曾经确实骗过,而另一个曾经确实轻易上当。这是一切事情的初始,身为当事人的两人再清楚不过。月清吟看着杏雨棠和嫇儿之间尴尬的气氛,幡然醒悟,“嫇儿,对不起…………姐姐说话心直口快,不是故意的……”她方松开紧紧扣住嫇儿的手,嫇儿一瞬抽离揉着手腕,稍稍抿唇,垂眸,安静地越过月清吟。
前方的杏雨棠见嫇儿向他走近,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嫇儿,映入眸的却是她卷着离殇的愁容,忙心虚地埋首俯视,依旧难掩此时内心的忐忑……月清吟望着嫇儿渐远的身影,忙匆匆上前,却发现杏雨棠一动不动地伫立于此,拉了拉他的衣角,冲他微微摇首,向他投去几分无奈之意。
杏雨棠侧首遥望,紧紧蹙眉,薄唇轻启,轻呢自语,又追上嫇儿继续领着两人前行。
“对不起……”怜人容憔悴,他心岂敢悦,唯有一声歉,望赎昔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