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放在心里就好,她的时间该用来防患于未然,再不可沉浸在愁苦之中。
卫昔昭算了算日子,再有半个月,继室许氏就要进门了。
前世这事情前后,她心里怨恨父亲薄情,称病不出房门半步,对诸事皆不上心,惹得父亲很是不快。父女情分,便是这般慢慢淡漠了。
身边的人与事,与前世的记忆完全吻合,她要做的,是改变,让局面一步步发生逆转。否则,重活十次也是枉然。
换了身衣服,卫昔昭唤沉星:“随我去请安。”
沉星喜出望外,爽快应声。小姐称病卧床已有些时日了,老爷过来探望的时候都不肯见,今日这举动,着实是在意料之外。
走进书房院,守在门外的小厮连忙进去通禀,稍后返回,对卫昔昭笑道:“大小姐快请进。”
卫昔昭进门前,深吸一口气,挂上了愉悦的笑容。既是前来请安,就该有个欢喜的样子。
年过三旬的男子坐在花梨木太师椅上,气宇轩昂,只是面容有些憔悴,眉宇间盈着疲惫。
“爹爹。”卫昔昭态度恭敬地施礼。
“坐吧。”卫玄默颔首笑道。
“爹爹这是……”卫昔昭落座后,关切地凝望父亲,“哪里不舒服么?”
卫玄默的笑意加深,“有些咳嗽而已,不碍事。”
“爹爹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卫昔昭记得,许氏进门月余,父亲便奉旨去边疆平乱了,关切就又多了几分诚意。
“小事,已经抓了药。”卫玄默态度愈发和蔼,“不要只说我,你身子可见好了?”
“嗯,好多了。”卫昔昭报以一笑。
“那就好。”卫玄默道,“你过得舒心,我这心里也踏实些。”
卫昔昭璀璨笑道:“有爹爹眷顾,女儿怎会过得不舒心?”
“你这孩子,似是转了心性。”卫玄默是真的有些意外,自从妻子故去,长女从不曾与他这般谈笑,今日情形,是他往日从不敢奢望的。
“女儿已经十三岁了,怎能还如以往那般不懂事。”
“卫家与许家结亲的事……”卫玄默语声一顿,目光有探询之意。
卫昔昭的笑容渐缓,委婉道:“内宅没有主母,总是不妥。”
“你明白就好。”卫玄默心头大喜,亡妻只生了长女,此番娶继室,他最担心的就是长女的态度。前几日长女称病避之不见,他还以为是她闹脾气。
卫昔昭见丫鬟开始摆饭,适时起身道,“爹爹用饭吧,女儿晚间再来请安。”
“去吧。”卫玄默站起身,走向餐桌,浓眉微蹙,“看着就没甚胃口。昔昭,你每日的饭食可还合口?”
“还好啊。”卫昔昭听得出,父亲对厨子的手艺不满意,一句话未经思索便说出了口,“玲珑阁小厨房里做的饭菜倒很是精致,午间让她们准备爹爹的饭菜可好?”
“如此甚好。”卫玄默的眉宇舒展开来,难得女儿有这份心意。
卫昔昭道辞,与沉星一同返回。
途中,沉星道:“小姐提了这几日的事情没有?大姨娘帮忙操持婚事,用这个做由头,可没少暗中和咱们作对,已经从咱们房里拿走好些东西了,说是拿去正房,其实还不是她私吞了!”提起这些事,她便是满腹气恼。
“我晓得。”卫昔昭握了握沉星的手,轻声道,“不急。”
大姨娘和卫昔昀是母女,前世她因为这两人而每况愈下直至丧命,今世她怎么会轻饶了她们。只是有个前提,她的地位稳固,才能奢望报复。大姨娘敢处处轻慢,不外乎是觉得父亲已对她失望、冷淡。
“她敢这么张狂,不就是仗着她是大少爷的生母么?那又怎样,大少爷再好,也只是庶子!”沉星眼巴巴地看向卫昔昭,“小姐,您别再像前段日子那般什么都不理会了,找个机会给她点教训才好。”
卫昔昭抿唇浅笑,“我们一齐想法子。”
沉星满脸喜色,“嗯!好!”
走了一段路,卫昔昭脚步一顿,面色微变。
她想起了一桩事。
前世,父亲也是在这时节染病,落月、沉星百般规劝她前去探望,她没听,只是让小厨房做些养身的羹汤送去聊表孝心。羹汤送去,父亲服下之后呕吐不止,继而又昏睡了整整三日。因了此事,阖府都认为她不孝,居然敢毒害生身父亲。
那时她固执地认为是父亲恰巧病情加重,却把责任推到了自己头上,暗自委屈了多日,只一味埋怨父亲,仍是没有前去看望、解释。
细细想来,是在那件事之后,父亲对她寒了心,再不曾有半分关心的言行。
如今看来,事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午间的饭菜若是出了问题,她要面对的,就是重蹈覆辙。
将近正午,东次间内,白色窗纱上树影婆娑,青花缠枝香炉内轻烟缭绕,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卫昔昭倚在美人榻上,心不在焉地翻阅手中诗书。
风岚轻手轻脚走进来,将一壶明前龙井放在矮几上,见卫昔昭抬眼看向自己,边倒茶边笑道:“沉星和落月都在小厨房里帮着忙活,是老爷午间想吃什么稀罕物么?”
卫昔昭笑道:“你不说她们偷懒,却说老爷嘴馋。”
“奴婢怎么敢。”风岚笑着转身,“今日天气好,奴婢去将小姐的衣服拿出来晒晒。”
“嗯。”看着风岚窈窕的身影出门,卫昔昭唇边的笑意逐渐隐退。如今除了沉星、落月,对谁都得防备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