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萧屏儿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天黑了么?眨眨眼,萧屏儿抬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后颈,却发现自己的头发竟已被汗水打湿。
这里......好热,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这是哪儿?
她记得这之前她还在干将厅里,有人诬陷严无谨,蛊毒娘子不管,她拔剑,然后--
严无谨!
严无谨呢?严无谨在哪里?他伤得那么重,会不会......会不会已经,已经被那些人杀死了?
想到这里,她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抓了一下,疼得快要滴出血来!
"严无谨......"
她的声音很轻。
黑暗中,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回音。
没人回答。
"严无谨......"
她又叫了一声,声音颤抖而哽咽。
仿佛就在昨天,那个沐浴在金色夕阳中笑容温柔的男子还曾用心编了一只草兔子给她,如今,他会就这样流着血,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了么?
她等着,等着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能响起他慵懒而不失清扬的声音,慢悠悠地,懒洋洋地,也许还打着哈欠,拖着长调唤她一声:萧丫头......
黑暗中仍旧一片静默。
这黑暗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萧屏儿却觉得,心里好冷。血液似乎在冷却,凝结成冰,一小片一小片,割得她生疼。
她已不敢再喊出声,她怕她等到的,依旧是一片静默。
萧屏儿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她要找到他,不管他是死是活,她都要找到他。
这地方似乎很大,黑暗中找不到方向,萧屏儿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生怕错过严无谨的一寸衣角。
她的脸上有潮湿的感觉。她已经分不清那是汗水还是泪水,心里叫了千遍万遍的"严无谨",却说什么也不敢唤出声音来。她怕,她怕还是没有回答!
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严无谨......
心在黑暗中不断地坠落,坠落。没有,这里没有他,她已经摸索了好久,到处都找不到他!
咬住嘴唇,萧屏儿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要出去,她要去找他!早知道,她就不该听他的话。他说这里是万剑山庄,不让她出剑,可是......万剑山庄又怎样?群雄聚集又如何?就算杀她也要带着他杀出去,总比......总比现在,他生死不明的好!
萧屏儿擦掉眼泪,握紧了拳头,站了起来。她要出去,她要出去找严无谨,她要看到他还是不是活着!
脚下有个金属的东西,摸起来象是巨大的火钳,萧屏儿操起家伙,向墙上猛敲过去。
"叮"地一声,火花四溅,她的手竟有些麻了。
这墙壁是铁的么,竟然这般坚硬?萧屏儿喘着粗气,对着一片黑暗瞪着眼睛。她就不信这鬼地方真的是什么铜墙铁壁!
紧握着火钳,萧屏儿如困兽一般在黑暗中打转。她要找到门,再怎样坚固的所在,门都会是它薄弱的环节,她要找到门,她要找到门......
"呀!"脚下有什么东西横着,将她绊了个趔趄。
萧屏儿定住了。刚才那个......是什么?她刚才,没有找过这里么?
慢慢地弯下身,慢慢地、仔细地摸索着。
先是衣料......
萧屏儿的心狂跳了起来。
然后......是腿。
接着,她终于找到了他的手。
指节修长,指腹和掌心有薄薄的茧,这是一双剑客的手,这是......严无谨的手。
他的手很冷。
萧屏儿的手握住了他的,握得很紧很紧。
她不敢去探他的气息,她怕他已经......已经死了。
就这样握着他的手吧,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
就当他还没有死,就当他还活着。
萧屏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
就这样一直坐着吧,一直握着他的手,一直到老,一直到死。
黑暗中,萧屏儿对自己笑了笑,一滴眼泪流到了嘴边,又苦又涩。
不知过了多久,萧屏儿似乎已经睡着了,她手中冰冷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萧屏儿惊醒,抬头。
他的手指又动了动。
虽然很轻微,但是她知道,他动了,他还活着!
"严无谨,你、你......"萧屏儿的眼圈又热了起来,一时间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嗯......"严无谨轻咳了咳,缓缓道,"没错......我还活着。"
萧屏儿惊喜交加,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这里又黑又热,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严无谨轻喘着,他的声音很虚弱:"这里......应该是我义兄的剑庐吧。我身上有火折子,你找一下......"
"嗯。"萧屏儿在他身上摸索着,却摸到大片湿黏的血。萧屏儿咬住嘴唇,不去想那流血的伤口。
火折子被装在一个精致的竹筒里,没有被血水打湿,迎风一晃,便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她终于看清了这个屋子的陈设。像是一个干净整洁的铁匠铺,一边是个巨大的火炉,另一边则是个简单的起居室,有桌,有椅,有床。
桌上有盏精致的油灯,萧屏儿起身将它点燃,房间里顿时明亮了起来。
而严无谨的脸,苍白如鬼。
他正躺在这个剑庐的正中央,青色的长袍已有一半被染成了暗红色,肩膀下方的一滩血已经有些凝固,失了原色的双唇紧抿成一条单薄的琴弦。
他转头看着她,灰蓝色的眸子暗沉幽深,见不到底。
他吃力地弯起嘴角对着她微笑,她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我的样子很狼狈吧?"他的声音嘶哑低沉,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发出声音,却仍旧不忘调侃自己,"真是......太丢脸了!"
萧屏儿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笑话!"
"是啊,咳咳......好冷的笑话,"严无谨的声音低得象是自言自语,"这里怎么这么冷......"
冷?
这么闷热的地方,他居然说冷?
是了。他受了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自然比不得自己的。
看了眼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萧屏儿沉吟了一下,道:"地上凉,我扶你到床上躺着吧。"
严无谨微微点头,用手支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试了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次,他的身体终于抬高了几寸,却又重重地倒了回去。
苍白的嘴角几不可闻地逸出一丝呻吟,肩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萧屏儿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按住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我抱你过去,好么?"
没想到,他竟已这般虚弱。
"那就有劳了......咳咳,"严无谨眨了眨眼睛,笑,"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萧屏儿瞪起眼睛。
"咳咳......你舍不得。"
"哼,臭美!有本事就试试看。"
"不敢。"
"这还差不多。"
萧屏儿嘴上说的凶狠,手上却丝毫不敢加重力道,揽着他背的手绕开了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