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厅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串大笑声,声音粗嘎而狂放,而且,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萧屏儿看向大厅角落:又是一个少年,怀中抱着一把黑色的剑,坐在大厅最后面的一把椅子上,长长的双腿交叠架在桌沿,身体微微向后仰着,笑声中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萧屏儿眯起了眼:"你笑什么?"严无谨仍在咳着,他吐出的那口鲜血在石板地上仍旧红得触目惊心,这少年的笑声在萧屏儿听来格外地刺耳。
少年大笑道:"我笑什么?我当然是在笑可笑的事!尧庄主被他的好兄弟暗中杀害,生死不明,罪魁祸首却在这里吐血装可怜,这难道不可笑么?"
话音一落,全场悚然!
严无谨的咳声渐渐停了下来。他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可是当他听到这少年的声音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何出此言?"明鉴如炬的目光直直看向那少年。
少年收起笑容,执剑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大厅前方,年轻的脸上是肃穆而狂热的神情。他知道:也许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名字就会响遍整个江湖!
"晚辈名叫陈新,河南人氏。斗胆问诸位前辈一句:尧庄主是否是中等身材,左眼下有一道刀疤的威严老者?"
"小兄弟见过尧庄主?"
"是。"
"什么时候?"
"昨日黄昏。"
"黄昏?"
"黄昏。"
昨日的黄昏......那便是庄主失踪后了。云从龙皱眉,转头看向二位少林长老,发现他们也是一副沉吟的样子。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真的可以相信么?
如果他在说谎,又怎能说出尧庄主样貌?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
虽然向别人打听庄主样貌也不无可能,可是......
"小兄弟,你说尧庄主被兄弟暗害,是什么意思?"
严无谨伏在桌子上,深入骨髓般的痛楚让他无法将身体直起来,呼吸如凛冽的飓风撕扯着他的胸口。他的身上冰冷僵硬,只有身体左侧象是被开水烫过一般。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呼吸......呼吸......
吃力地抬起头,少年就站在自己眼前不远的地方,可是他却看不清,也听不见。
呼吸......呼吸......
不必听,他也知道那少年说了些什么,昨日的黄昏......那个教训他的老者是义兄......他看到了义兄和他在一起......第二天......义兄失踪......他受伤......任谁都会认为是他害了义兄。他轻咳,失了血色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虚弱的苦笑:很轻易地怀疑,很容易地相信,出了什么事故,便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个替死鬼--这,便是江湖吧!
呼吸......用力呼吸......眼前模糊的人影在快速地旋转......意识在一丝一丝地离开自己......
"啪"的一声,萧屏儿拍案而起,再次将严无谨的意识拉了回来。
"你胡说什么!"萧屏儿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严无谨怎么可能害他的义兄?几天以前他就已经受伤了!"
"哦?是么?"云从虎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萧屏儿,"这位小兄弟,请问昨日你见着严无谨时,他受伤了么?"
少年抱拳:"回前辈,严无谨当时骑马穿城而来,健步如飞,并没有受伤的样子。"
少年抬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萧屏儿的视线穿过众人,看向角落那张只有一个人坐的桌子。
黑色的帷帽下藏着一张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都为之疯狂的面容,却没有人愿意与她同桌吃酒,因为他们都怕自己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
蛊毒娘子,她说她叫倾倾,她说她喜欢严无谨,她说她要嫁给严无谨,现在她喜欢的这个男子正面临着危难,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萧屏儿还有一个人会帮他,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是她。
可是她没有。
蛊毒娘子只是站起来,拢了拢帷帽,转身走出了干将厅。
门口的阳光将她黑色的袍子秀出耀眼的金边,瞬间刺疼了萧屏儿的眼睛,随即消失在外面耀眼的白色阳光下。
萧屏儿有一刹那的失望。
失望之后就是愤怒。
"你胡说!"萧屏儿怒极,拔剑出鞘。
刹那间,干将厅里便挥洒出瑰丽的黑色光芒!血刀令牌的威名,修卢古剑的华彩,没有人会对之无动于衷。
少年抽出了他的剑,云家兄弟抓起了双戬,夏侯家的夫人将手探进了衣袖,张愁摸向了腰间的短刀......至少有一半的人亮出了他们的兵器。
在萧屏儿冲出去前一刻,一个人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苍白冰冷,正微微地颤抖,可却握得那么坚定,那么用力。
萧屏儿回头:"严无谨,你......"
严无谨注视着她,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灰蓝色的眼睛如暗夜里深邃的天空,有坚定不容反驳的光芒,失血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他轻轻地,向她摇了摇头。
"可是......"
萧屏儿还想说什么,却被严无谨打断:"这里......是万剑山庄。"
"哼哼!"少年粗嘎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你刚才是想杀人灭口么?"
"你!"
萧屏儿刚转过头,突觉后脑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云从龙收手,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丫头莽撞冲动,偏偏又是血刀的人,伤不得又放不得,只好先将她打昏,再做处置。抬眼看向严无谨,却发现他也是一脸放心的神情,又无力地伏到桌子上咳嗽。
"明鉴、明空二位大师,您们看如何处置他们比较妥当呢?"
"阿弥陀佛,云施主以为如何?"
"依在下看,尧庄主现在生死不明,姓严的这厮似乎又是个棘手的货色,不如先把他们关起来从长计议吧。"
"也好,请问赵总管,庄里可有地牢?"
赵继一直站在旁边,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万剑山庄交四海朋友,从来光明磊落,怎么可能私设牢狱?"
一句话,让年愈古稀的明鉴长老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没等他们反应,赵继又道:"地牢没有,不过在下知道一个地方,保证他们插翅难飞。"
说着,赵继向来死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
严无谨见萧屏儿被打昏,知道她总算暂时安全了,心中大石终于放下,眼前的黑暗便一波接一波地向自己袭来。模糊中有人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将他提起来。流血不止的伤口再度被碰触,巨大的痛楚终于将他的神智彻底淹没。
苦撑了这么久,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