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廉歉然复杂地望了林氏一眼,嘴巴张了张,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
老太君神色略微动容,“难为你了,平白无故惹上这些烂事。还陪上自己的嫁妆。”然后又望了眼诸人,最后目光瞟到李氏身上,声音淡淡,“张氏虽然惹出如此祸事,可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知廉说得对,咱们首要的还是先凑足银子,把这个漏洞填上再说其他。”然后顿了下,又道:“先前知礼曾说过,先前那些犯事者,也是罚没了一半家产用作赔偿。与其让锦衣卫出动,还不如自个乖觉些。”然后老太君也让夏林家的盘算她的私房,统统拿出来,全拿到当铺去折成现银,夏林家的用袖子拭了眼角的泪水,哑声道:“早些年,为了老太爷和姑太太的事儿,太君可没操碎心,好不容易姑太太嫁了人,老太爷也有了出息,可老太君的吃穿用度大都是自己的私房体已,偏这些年来,家里的人情往来越发频繁,一件件,一桩桩,哪样不要送礼的……老太君,说句诛心的话,除了那些不易变卖的地契铺子四庄,您的私房真的已不多了。”
老太君面皮抽搐着,动也不动,喝道:“到底有多少,全拿出来吧。只要儿子平安无事,我就不信,就算老婆子变得一无所有,他就不送我的终了。”
老太君这话也忒重了,还特别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情哭着扯着她的袖子,“奶奶,那些都是您的棺材本,还是留着吧。孙女手头也有好些银子,足足三百多两呢,还有先前伯父姑姑们的赏赐,全拿去当了,应该能再当个五六百两银子,还有,还有……”正想着知义给她的私房看来也是保不住时,老太君已抱着她哭道:“好孩子,奶奶知道你一片真心实意。那都是你的私房体已,放心,官府不会拿去的,你安心留着做你的嫁妆吧。”
如情眼睛眨呀眨的,还想说:如果官府入了府,那么她的私房岂不暴露?还不如索先把银子拿出来。
只是,只是……足足三万多的银子,如果全拿出来,确实得肉痛半辈子了。
何氏上前道:“老太君说得极是。四妹妹,你那点私房,官府还不会看在眼里。不过老太君也不必太过悲观,张姨娘这些年花钱越发有派头,想必也是挣了不少银子的,咱们先盘点张姨娘,其余的,再另行打算吧。”
最重要的是,与其让锦衣卫来抄家,还不如自己主动出面赔偿,这样即能减轻罪行,还能树立诚信。
李氏面色大变,紧咬着双唇,“那这样一来,如美的嫁妆岂不……”她恨呀,该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张氏。
老太君怜悯地望她一眼,“你的心情我理解。出了这样的事,三丫头也深受其害,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现在就让杨家的抬来花轿把三丫头迎娶进门吧?”
李氏无言以对,失魂落魄地坐到椅子上,半晌无语,双眸呈呆滞状态。如果真要罚没方府一半嫁妆,那如美与杨家的婚事,岂不黄了?
但现在方敬澜头上已悬了把刀,如美的事儿也就算不得重要事了。
李氏何氏林氏三人一股脑儿地杀到张姨娘的院子,张姨娘也因是主犯早被锦衣卫捉去了,顺带张婆子及她的儿子还有心腹丫头也被捉了去,如今,张氏的院子便只剩下一些二待丫头及洒扫的粗役。她们也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正无端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担忧时,李氏已领着婆子丫头杀了进去,一阵翻箱倒柜,在张氏的床底下搜罗了几大口箱子,打开来一看,李氏倒吸口凉气,居然全是一箱箱的银子,有碎的,也有整的,白花花的装了足足六口大箱子。拿了称来称,居然足足有七千多两银子。
如情闻得此事后,也是不敢置信,张氏那间铺子,撑死也就四十来平方,满打满算铺子里能放上千斤的米吧,按一斗米顶死赚五文钱来算,这要卖多少斗米才能赚回来?方家迁至京城,统共也才三年多,张氏哪有这么厉害本事赚如此多的钱?
后来,经过何氏仔细的搜索,又发现了重要线索,张氏床铺下,居然有一堆堆票据,原来,张氏居然还在外头放利子钱,怪不得钱来得如此之快。
利钱也就是如今的高利贷,利息以日计,以千分之五的利息算,借100两银子出去,一天就50吊钱的利息,并且滚利加复利,天长日久的,也能逼得贫苦人家卖儿卖女砸锅卖铁都还不起了。
老太君闻得此事,又是一阵气堵。大骂张氏果真黑心肝,枉身为人,将来铁定报应傍身云云。
但不管如何,团结的办量还是满大的,当晚知礼从大理寺回来后,带来了还不算太坏的消息。
“如今,毒米案已经由大理寺及监督府和刑部会审……张氏已然招供,但好在并不知情,只一味的贪图便宜所致,至多被查封铺子罚些银子罢了。至于父亲……”一身青衣绣墨竹纹的知礼语气疲惫晦涩,“父亲是三品盐运使司,官位不算低,马大人无权过问此事,已把此案交由大理寺及刑部……父亲的案子,还得另行让刑部量刑。”
如情倒吸口凉气,这下子可好了,大理寺、刑部这些衙门,何家的手可伸不进去呀?
何氏也从娘家回来,神色疲惫,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道:“一旦涉及邪教,这事我祖父爹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从中周旋。”然后她以赞赏的目光望向如情,“我祖父也赞同四妹妹的主意,张姨娘的罪名已是铁板钉钉,开脱罪行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大方承认罪责,若被安上管教无方、内宅不宁、祸起潇墙等罪名,至多丢掉盐运使司的位子,外放做个地方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