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翰面色发窘,期期艾艾地道:“表妹骤失双亲,已是悲痛万分。如今已把我列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表妹誓死不嫁,我自会好生开导,并与她寻门妥当的婆家。”
知义盯了他半晌,又问:“若令堂也站在令表妹一边呢?”
向云翰想到母亲的疾言厉色,心头骤惊,但架不过知礼逼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自会好生开解母亲。决不让情妹妹失望。”
知义以手轻扣桌面,沉默半晌,冷不丁来一句:“若是令堂以死相逼呢?”
向云翰立马冷汗直流,直觉认定这位未来大舅哥是如此的厉害,日后与之结亲,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向父见着儿子被逼问得如此狼狈,心有不忍,于是便道:“亲家舅兄但请放心,在我在,绝不让我内人有使泼撒野的机会。”
知礼一双剑眉仍是深深隆起,但却没再说什么,又与向家父子惮明了大道理后,又得到指天发誓的保证,方敬澜这才携着知礼带着得意爽笑凯旋方府。
方敬澜父子走后,向云翰立马散了架似的摊软在坐位上,他一边抹着额上冒着的冷汗,一边心有余悸地道:“父亲,这位未来大舅兄,想不到是如此的厉害。”
向父捋着寸短的胡须,“此人能成为何家的得意女婿,肯定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则,依何家老爷子的眼界,又岂能把嫡女嫁与他?翰儿要往好的一面想,有这般厉害的舅兄,日后在官场上岂不多一份助力?”
向云翰若有所思。
向父又道:“若你能好生双待人家妹子,相信这位舅兄也不吝提拨你。”
向云翰忍不住皱眉,道:“父亲言之过早了,此人也不过从五品的侍讲,又能厉害到哪儿去?”京中五品官儿的人随便一抓就一大把呀。
向父忍不住横眉倒竖,拍了桌子喝道:“妇人之见,鼠目寸光。要你少听你那短浅的娘的话,你就是偏不听。我听闻方家大公子已深受何家老爷子的器重,连今上都赏识他,此人又是胸有点墨的,想必日后自是成就不可限量。与他家结为亲家,日后定有更大助益。你娘的那一套少拿到我面前讲,多听听为父的话准没错。就算你不听为父的,也要听你姑姑的,你姑姑什么眼界,又岂会害你?”
向云翰低头,连声道:“父亲说得极是,是儿子一时没想那么多。”
向父又冷哼一声,“不用猜,你那目光短浅的娘也灌输你一堆的只要手头有了银钱何愁打不通各路关节的屁话。我可告诉你,人在官场,并不是手头有银钱就可以打点一切。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人脉,你懂吗?不管你银子再多,没有人脉,照样混不过人家。就像当初方家庶出的三公子,屡考不中,他父亲去何家走上一趟,第二年春闱便给通过了。这就是人脉,你懂吗?”
身为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的,但方敬澜可就郁闷了。
他身为一家之主,又是堂堂正三品的盐动使司,外头多少人巴结呀,家里他说了算,可是,他再摆老爷长辈的威风也只能在知廉如善等人面前摆,在如情面前他也只能摆出温柔慈父面孔,生怕一个厉眼把玲珑柔弱的小女儿给吓着了。
在长子面前,方敬澜也想摆为人父的威严,但总是反被训了一顿。
“这向家父子倒也是通情达理的。亲家公不必说了,那可是极明白的。女婿也是不错的,还算识大体。”然后等着儿子夸赞他。
哪知知礼却不买账,只是一板一眼答道:“我看不见得。亲家公还算正直,然这未来妹婿,却有些拧不清。”
方敬澜恼怒,却不敢任意发火,只能压着怒气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妇人之仁。”
方敬澜顿住,忽然怫然道:“男人有妇人之仁也不是坏事,总比铁石心肠好吧?”然后又忍不住郁闷,他这个大儿子就是一副铁石心肠呀。
知礼却正色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男人的妇人之仁那要看用在什么地方。连个区区家务事都处理不好的,还能指望他在仕途上能有多少出息?依儿子之见,父亲还是作好两手准备吧。”
方敬澜讶异,“两手准备?”
知礼道:“此人除了性子绵软外,倒也无多大过失。配上滑溜……呃……配上柔弱的四妹妹倒也般配。但凡事也不能尽往好处想,咱们得防着向夫人,此人目光短浅,却又顽固,我担心向云翰迟早会被左右心思。”
方敬澜木了会,望着长子冷淡却又正直的面孔,暗道一声惭愧,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长子所说的妇人之仁,会不会也包括他?
过了两日,何氏领着自家三婶娘,再一次登进向府,向夫人面色青白,疲态略显,何氏很不厚道地想:估计是受到向大人一番排头了。
今天的向夫人态度软化许多,而童青雯也是不胜娇羞之状……何氏很是欣慰,觉得她总算为如情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了。
何家三夫人也很高兴,庶子娶了个商户女,这个庶媳妇父母又亡去,无娘家可依靠,正好,正好。
童青雯也很高兴,她总算可以大摇大摆穿绫罗绸缎,并且也不会再像湖州那样,出门只能穿粗麻衣物了。
至于向夫人,得了,童青雯出嫁了,她也折腾不起来了。至于未来的婆媳相处问题,知礼大哥与如情说了,到时候他会与父亲替未来妹夫活动一下,争取弄个外放的差事,至于外放年限,则要视向夫人表现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