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义穿着如情亲手给他做的米色羽纱夹棉长袍,很简单的式样,但却在袍裾边缘以五色绣线透出繁复的纹路,内镶棉花,里衬是绢丝,外衬是米白色挑金线羽纱为质材,对襟敞口的设计,纯当作外袍,可披可穿,外出或在家家都极是上台面,知义穿上,头上再戴个狐狸皮做的暖帽,里头同色系的衣裳,腰带玉带,吊着块羊脂玉,整个人玉树临风又威武不凡。走在吵杂的大街上,回头率过半。
如情头戴纱巾覆面,她能看清外头的,但外人却无法看到面容,偷偷打量自家兄长,有种与有荣嫣的骄傲感。
在看摆龙灯时,知义找了间酒楼,登了二楼临栏观看,一边为如情解释着。
在这个古代生活了十多年了,如情还是第一次出门观赏外头的风景,刚开始倒还兴奋,但渐渐地,就吃不消了,如果全程观看下边的表演倒也罢了,问题是,知义选的这间酒楼,在本地知名度很高,来的名人富商也不少,好些认出了知义,纷纷上前招呼,然后,如情也就成了动物园的猴子,全供观赏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如情才察觉,这儿全是清一色的雄性动物,虽然知义一再表明她已订了亲事,却也阻止不了这些老头子及纨绔子弟们的好奇的打量。
如情尽量表现出落落大方的一面,但,自从脚蹬玄黑皮靴,头戴土黄色镶二龙勒珠貂皮暖帽,身穿紫色袍子的李骁也进来时,便整个人都坐立不安了。
李骁是在场诸人中,地位最高的,理所当然坐到了首座,边喝酒边与众人谈天说地,此人倒算是天生的社交家,自他一来,原先由知义主导的场面便完全成了他的地盘。谈笑风声,好不威武。
在场诸人也很是巴接李骁,李骁说什么他们就附和什么,而知义仍是一如往常般,不多话,也不插嘴。
李骁虽位高权重,但待人接物也有一套,并未冷落谁,却也未热乎谁,对如情也是客气且有礼的。但如情却是坐立难安,先前变着法子送了那一堆药材过去,凡是男人,哪有不生气的。但今天李骁却完全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轻轻地笑着:“方姑娘也出来了,难得,难得。”
如情客气地笑着。
李骁又道:“方姑娘一直谨守闺阁礼仪,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今日却反其道行之这般抛头露面?”也不给如情回答的机会,又继续往下说,“姑娘不怕传回京城去,有损姑娘闺誉?”
知义皱眉。
如情轻轻地笑着:“王爷真爱说笑,如情一直谨守闺阁礼仪,十余年来从未懈怠过。今日里,与兄长一道出了躺门,却也紧记着女儿家不得轻易抛头露面的规矩。如情这般洁身自爱,怎么在王爷眼里,却成了有损闺誉了?如情不明白,还请王爷指点一二。”
李骁握着酒杯,眸光深深地盯着她,恨不得把面纱瞪穿,面纱后那双俏颜仍是保持着隐约的微笑面孔,心头直咬牙,但面上却哈哈大笑起来,“姑娘的伶牙俐齿,本王早就领教过多次了。姑娘出趟门都要戴个面纱,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如情嘴顺答道:“是呀,这确实没什么乐趣可言。可是,王爷难道忘了,订下这个规矩的,便是太祖皇帝,王爷的亲祖父呀。”
先前唐朝风气很是开放,女子穿得袒胸露乳,抛头露面,好不自在,但到了宋朝后,便渐渐地压低了女子的地位,到了本朝,更是变本加厉,已演变为大家闺秀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且不得随意与外男相见的地步。
而大庆朝开国伊始,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渐渐重用文人,至高祖皇帝时期,文官派的权利已逐渐放大,而武将则渐渐淡出政治权利核心。由文官集团领导下的大庆朝,男子在家室中权利空前提高,而女子,则渐渐被龟缩在内宅里,依附于男子而生存,并轻易不得外出。尤其钟鼎鸣食之家,对女子的言谈妇容更是严厉。方家自恃书香门弟,对姑娘的教养也是异常看重的。
如情虽为穿越女,但到了这儿后,除了努力适应外,也找不着其他法子了。她没有如善敢于抗争并为自己争取的奋发向上精神,也及不上如真如美顶着嫡女光环在不如自己的人前可以傲视群芳,就算在高门贵妇面前,也是挺直了腰杆做人了。
话说,对于那些或同情或怜悯或讥嘲或不屑的眼光,如情大都已经不大在乎了,但,遇上极个别的,也是会勃然大怒的。比如,上一回在代王府遇上的郡主,及眼前这个总爱找自己麻烦的李骁,明知这些人身份高贵,拧她十个脑袋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可是,可是,一瞧到这些目中无人的嘴脸,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拿鞋子抽了。
李骁被反讽了回来,又立马挑眉道:“这么说来,姑娘是在埋怨太祖爷爷昏庸无能了?”这话说得有些严厉了,并且又涉及到质疑、埋怨太祖皇帝的罪名,在场诸人,渐渐变了脸色。
知义眉头皱得更凶了,不满地瞪了李骁,正想说话,然如情居然先一步开口道:“王爷此话可就过了。太祖皇帝丰功伟绩,说个三天三日都说不完。他老人家订下的规矩,定是有道理的。怎么听到如情耳里,好像王爷对太祖皇帝有不满似的?”
李骁双眸微眯,“姑娘说话可真有趣。明明就是你埋怨指责太祖皇帝颁发的规矩,居然还倒打一耙了。”
如情眨着眼,“王爷这话可就过了。如情一直谨守着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轻易私见外男。可王爷却质疑如情这般谨守太祖皇帝的规矩,还有何乐趣可言。这不明摆着王爷在指责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嘛。”见李骁一副要生吃她的表情,如情越发得意,又道:“这话可是您亲口说的哦,在场诸位大人长辈都是证据哦。”然后看着李骁如吞了黄莲的表情,心里可爽快了,总算出了口恶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