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腹诽归腹诽,如情却扭不过代王妃的坚持,只得收下,但这回却收得有点儿心虚,她望着代王妃那用上等胭脂都遮不住的苍老面孔,很是愧疚,“你女儿与两广总督家的婚事估计已被我给搅黄了。如今该道歉收的人应该是我吧?”想着与她同桌的那名洪夫人,见她帕子上的灰绿颜色,当场就变了颜色,然后又替她张罗碗筷,期间还特意与别的贵妇调换了位置坐到她对面,对她虚寒问暖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代王府郡主的未来婆婆,辖制两广的总督府夫人。
如晴抱着沉甸甸的盒子,出了仪门,上了马车,犹在心里想着,嘿,受一回委屈就发如此大财。但又想着这算不算是受贿?
正胡思乱想,忽然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傲慢的声音,“站住。”
李骁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玄黑貂皮锦氅衬得气度不凡,白色的貂皮帽上,镶着一颗明晃晃的宝石,与帽檐下的炯炯双眸相互映衬,煞是威武。
“站住,本王有话与你说。”李骁勒着缰绳,胯下骏马横立在如情车前,迫使车夫不得不停勒住了缰绳,对李骁拱手见礼,“王爷,我家姑娘轻易不得见外男,王爷有什么话与小老儿说便成。”
李骁轻哼一声,抖了抖马鞭,傲然道:“本王只与你家姑娘说两句话便走。”
坐在车厢里的玲珑心里惊了惊,一脸担忧地望着如情,“姑娘,这人果然来找麻烦了。”
如情文静坐在铺有湘潭锦绒毛毯的垫子上,只微微掀开帘子一角,轻脆答道:“王爷,奴家这厢有礼了。请问王爷有何指教?”
李骁又策马向前,靠近如情的窗前,见如情只微微掀开帘子一角,只露半边脸儿,脸色沉了沉,居然临下,沉声问道:“本王先前送的礼物姑娘可还喜欢?”
如情愣了下,李骁也送了礼物给她?她怎么不知道?狐疑的目光望着李骁,发现他正以期待的神情等着她的答案,心里冒过某些念头,嘴里却道:“喜欢,王爷有心了。如情都还没有亲自给王爷道谢呢。”
这下子轮到李骁狐疑了,本想弯腰仔细打量一番,哪知如情却干脆放下帘子,只从车里传出一句闷闷的话来:“王爷请自重。”
李骁立马直了弯,脸上、心里都火辣辣的一片。
车窗的帘子再度掀开一角,露出如情水汪汪的大眼,“王爷还有何请教?”
“……”李骁忽然有瞬间的呆滞,近距离打量,他才陡然惊觉这小丫头的双眼真的好好看,像蓝天白云下波光鳞鳞的湖水,又像深山里的清泉,更像天上落下凡间的宝石,散发出诱人的星茫,有着俏皮,还有着星星点点的作恶意味。
如情又冲他轻轻地笑了,扑闪着一双大眼,“既然没事了,那如情就先走一步。”
“等等。”李骁又叫住她。等如情又掀了帘子后,忽然又找不着叫她停下来的理由了。
“王爷还有事么?”
“……”李骁盯了她一会儿,忽然责问:“前阵子将军府差了人送礼物与我,都是你准备的么?”
如情笑得腼腆,“是呀,王爷与哥哥乃莫逆之交,哥哥一个大粗人,哪懂得备礼这些俗事,所以如情这才代哥哥亲自给王爷备了礼物。王爷可还喜欢?”
李骁脸色黑了大半,只冷着声问:“是谁让你送我药酒,还有那些……药材?”
如情扑闪着美丽的大眼,一脸无辜,“如情看过医书呀,用枸杞、山茱萸、巴戟天、石菖蒲、地骨皮、覆盆子、菟丝子……”
“够了。”李骁见她当真背出来,连忙制止,脸色更黑,阴沉沉地瞪着她,“你一个姑娘家,也好意思拿这些当礼物?”
如情扑闪着无辜的大眼,不解道:“知道呀,王爷府里有两个侧妃,四个妾室,如今王爷身边还有好几位通房,如情想着兴许王爷应该用得着……”她很是诚挚地望着李骁,“怎么,王爷不喜欢?为了给王爷准备礼物,如情还特意请教过药铺里的大夫呢……”如情仿佛这时候才发现李骁脸色不对劲,一副头顶快冒烟的模样,吞吞口水,小小声道:“呃,王爷,是不是嫌牛鞭和虎骨小了?这也不能怪如情,因为如情找了整个大同的药材店,这些都是最大的了……”
“你……你……够了!”李骁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几乎从马上跌下来。但他气归气,仍是从这个角度望去,也没有错过如情唇边一闪而过的窃笑。心头电转,总算明白过来,他被这个巧言令色两面三刀的小丫头给整了。
如情隐藏在帷幔下的小嘴儿确实是捂唇偷笑的,见李骁气成这样,难堪与愤怒同时在脸上交并出现,总算出了口恶气了,尤其李骁身后那些侍卫,有的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有的则已若有所思,恍然大悟,要不是如此场合,如情真想在车内滚上三圈大笑三声了。
沉香捏了如情的腰侧,示意她别太得意忘形了,如情也深以为然,清清喉咙,一脸诚挚的模样,“既然王爷觉得够用,那如情就放心了。王爷,请恕如情无礼,先走一步。”外头得了令的车夫扬了马鞭甩在车儿身上,车子启动,如情再给李骁很真诚很友好的笑容,这才放下帘子。
李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极至的愤怒过后,却又是极至的平静,她眯着双眼盯着那渐渐远去的石青帷饰的车厢,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阴险、虚伪、做作又可恶的小丫头,居然还给我来这么一手。”他摸着下巴,眼里酝酿出的暴风雨却渐渐被兴味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