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早从眼角捕捉到了她的变化,说实在的,她也是故意想刺一刺这个温柔敦厚的宝姑娘,想看一看,贵妃来袭的时候,她到底有多大的心怀,多宽的肚量,到底对贾宝玉会是个什么心思!如今不用试了,一只小鸟,便晓得了她的心思。果然,还是她会算帐,贾宝玉的身价,现在又镀上了一层贵妃金,于是,一路便,升了。
见她急了,心里越发有了底,更是毫不在意,面上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挑了挑眉,眨了眨眼睛,嘴角划出了一个弧度,浅浅一笑间千般情思,万种风韵,说不清道不明的清艳,让人魂驰神摇,不可自拔。别急,姐我这是在明摆着向你示威,在还没有成为宝二奶奶之前,你这醋,还得慢慢地吃下去。
薛宝钗强忍着心头的忌妒,想着这人怎么回事啊,一见一个样,样样都是那么美不胜收呢,笑容又是那么的得意,刺眼,心头火起。和三春打了几句哈哈,便推说有事,急急忙忙的回去了,干嘛去?当然是绣嫁衣啊。开玩笑,马上就要成为威风凛凛的宝二奶奶了,当然要矜持些才行。在这里欣赏一只鸟,再看着那张销魂的脸,这不是纯心给自己找气受吗!回去绣两只野鸭子也比看那鹦鹉强。可恨的鹦鹉,以后,我就是把贾府里头养满了麻雀,也绝对不会看它一眼。
她这一走,也无其它,不过,在三春看来,这稳重著称的宝姐姐,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了,实在是她的心思太过明显,明显得,叫人不乱想都不行呢。
探春故意笑着说:“你看,林姐姐,人家不给你面子,这鹦鹉啊,吸引不住人家的兴趣了。”
迎春奇怪地说:“最近宝姐姐倒是不大和我们一起玩了,整天躲在屋子里头,做什么呢?除了前几天看到她去给二太太请安外,几乎没见着她的面。”
探春冷笑着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在屋子里头,那可是忙得很,绣东西呢。从前也没见她这么着,这贵妃娘娘的好事一来,她家里就在为她奔波呢。你们等着看吧,要不多久,咱们府上就喜事近了。”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说:“这也难怪,以她的年纪,也是不早了。也许是姨妈太疼她了,多留了几年吧。不过,这话咱们几个说说便是,若是叫人传到老太太和太太的耳朵里头,怕又要多想了。平白给咱们难看!只可惜她这样走了,我还是才回来呢。”还好,紫鹃把她们身边的丫环都安排到一边去了,倒可以让她们自由自在的说说话。
“早点走,更好,我带的好茶叶子本来就不多,原本也不想糟蹋到她的身上去呢。”惜春得意洋洋地看着林黛玉,带着一脸我说得对吧的表情。
林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叫人听到了,什么意思,不说别的,光说你小气。一点子茶叶沫子也宝贝成那样子。宝姐姐想来是真的有事情,何必想她!”
迎春也温柔地说:“四妹妹,你既然带了茶叶,就赶紧叫人泡上啊。上回和林妹妹在你那里,你才舍了一杯给我。真真是小气的。”
“小气?我小气?”惜春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以后啊,想喝也没得喝了。”一边说一边叫入画把茶叶拿给紫鹃,下去准备泡上茶水。
探春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就是从妙玉那里得来的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值当的你这样说,喝完了,再冲她要不就是了。”
惜春好笑地看了一眼林黛玉:“你们是不知道,这妙玉师傅,怕是以后也不会再登我的门了。”
迎春不解地问:“她平时不是和你走得还挺近的么?咱们几个,就你还能和她说得上话。”
惜春嘻嘻一笑,挤眉弄眼地说:“还不是因为她没眼色,在林姐姐面前摆架子,装三装四的,看得人生厌!”
林黛玉也不理踩她们,笑着说:“不来最好,谁爱看她的冷脸,白受她的气呢。成天家的摆着个不像样的谱,谁比谁尊贵似的。四妹妹,你可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都是骗小孩子玩的。”
探春悄声说:“四妹妹,若是你再想要她的茶叶,就喊上二哥哥,有他在,妙玉肯定会大大方方的给你一包子。”
对这个带头发的小尼姑,她是一点都不喜欢,那点小心思,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年年红梅别人去要花瓣也无一个,除了二哥哥去,每人都能得到一瓶呢。就是那个深居简出的大嫂子,也晓得她的这一个大毛病。
林黛玉捅了一下那只鹦鹉:“怎么着,吃撑了还是装清高啊,平时说得挺欢,这会子姑娘们来看你了,倒是装得二五八万似的,以为会说几句人话,真把自己当成个人来了。”
几人慢慢反应过来,笑得差点岔了气。
这里几人小聚,却不知道,前头,老太太那里也是热闹非凡,原来,前几天是那些男人往来庆贺,到了今日,那些个诰命夫人太太的,竟约了五六位,一起进来了,当中有卫家的老太太带着大儿媳妇,户口尚书李大人的夫人,当朝大学士张大人家的夫人,还有一个竟然是御史封大人的太太,各各带着礼物前来给老太太道喜。老太太喜得眉开眼笑,却是大家子出来的,也是进退有据,给人的感觉倒是热情却不谄媚,更没有春风得意的傲慢。
王夫人就不一样了,到底闺女是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说话间,不时的带些居高临下的口气来。急得老太太几次暗示,愣是没看到一样,也许看到了,并不在意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