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门,便见两个丫环同喜同福迎接上来,两人眼睛几不可微地朝薛宝钗眨了一下,很快又闪开去,面上笑嘻嘻地朝林黛玉行了个礼:“我们太太有请林姑娘。请随奴婢来。”
林黛玉亲切地拉着薛宝钗的手说:“宝姐姐,你看看,刚才你还说我和你生分了,现在呢,倒是你和我生分起来,这里又不是第一次来。姨妈还巴巴地叫人来接,难道有姐姐领着还不够么,还是担心姐姐在自己的家中迷了路不成。”
薛宝钗微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开来,便由着她拉着,面上也笑眯眯地说:“林妹妹太客气了,迎接你也是应该的,走,走,咱们去我那里坐一坐。”
林黛玉惊奇地说:“姨妈不是请我来吃螃蟹的么,怎么反倒去姐姐的屋子里头偷偷摸摸的,再说了,既然来了,哪里有不给姨妈问安的理。”
薛宝钗一愣,很快地说:“妹妹不必多心,这分子怕还没有弄好,不如先去我屋子里头,有个花样子给妹妹瞧一瞧。娘亲哪里会再意这些个俗礼!”
林黛玉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她在玩花招,不过,再退身怕是不可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倒是想看一看,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两人来到宝钗的房间里头,坐下后,宝钗倒是真的拿出来一两个花样子,林黛玉耐着性子陪着她在那里没话找话说了半盏茶的功夫。转眼却见紫鹃没了影子,心里不觉有些诧异,这丫头,我还在这里坐着,她倒好,自己跑了,招呼也不打,真是过份。再一看,莺儿也不见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这时同喜进来了,一脸的着急的神色:“姑娘,快去看看吧,太太身上不舒服,说是头晕呢。”
薛宝钗一听也急了:“怎么回事,早上起来还好好的,这会子突然间的就晕了,赶紧带我去看一看。”转脸对林黛玉说:“林妹妹,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看看娘亲。”
林黛玉紧张地说:“宝姐姐,快别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这样见外的话,姨妈生病了,若是我不在,便算了,我在这里,岂有不去看望的道理?”
薛宝钗眼睛一眨,推辞道:“妹妹身子骨弱,哪里敢让妹妹去,万一过了病气老太太定会怪罪于我。妹妹只管在这里等着便是。”
林黛玉坚定地说:“宝姐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磨磨叽叽的,什么病气不病气的,还是姨妈要紧啊,走吧,别罗嗦了!”
两人一到薛姨妈的屋子里,便听到两个丫环在那里嚎叫着:“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太太,太太。”
薛姨妈面色憔悴地晕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若不是那起伏的胸脯,林黛玉差点以为她真的休克了。
薛宝钗眼中含泪,哽咽地说:“才刚还好好的,这会子倒是怎么了,娘亲,你快醒一醒啊。大夫,叫大夫了没有?”
同福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好低着头说:“姑娘,太太突然晕倒了,吓得奴婢们没个主张。还没有来得及叫大夫。”
林黛玉见她们演技实在拙劣,要道具没有道具规矩,龙套没有龙套品格,最起码你也化个装啊,作为群众演员,也应该有一点点的职业道德不是。人都晕成这样子,你多少也撒几滴泪好不好!
林黛玉拉开薛宝钗,大声说:“宝姐姐,你别光顾着伤心啊,这姨妈可不能晕得太久,否则长时间会更严重的。起来,起来。”
薛宝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本来不想让她靠近薛姨妈的,但是,又没理由阻止,只好让开了一点点,心里祈求着别让她看出来点什么才是。
林黛玉心里冷笑,削葱似的玉手,尖尖的指甲,刷地从袖子里头伸了出来,轻轻的两根手指在薛姨妈的鼻子下面一探,正当众人屏住呼吸,提起了心肝,捏紧了双手时,哪知,她突然重重的掐在了人中穴上,身子向下猛地一沉,使出吃奶的劲往下一抠,你妈,我叫你呼吸平稳规律,心跳齐整划一,我掐死你,我看你还装死不醒。若是你再坚持一分钟,我就佩服你。
果然,薛姨妈疼得脚尖都抠了起来,两只手在袖子里头差点抠进了肉里头,谁在说这小丫头身子骨不好,手无缚鸡之力的话,我拿板砖敲碎她的头!我的亲娘啊,刚才,那叫个钻心啊。
末了,还得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两眼茫然的看着房顶,嘴里咬牙切齿地呐呐着:“我,我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感觉手下的皮肤在颤抖着,抽搐着,见她醒了,只好恋恋不舍地把手拿开,装作惊喜地说:“宝姐姐,你快来看,姨妈醒了,没事了,没事了,我就知道这方法可用,从前,我们府上有个做饭的婆子晕了,我的奶妈就是这样子把她救了过来呢。你们看,好用吧,姨妈果然醒了。这回宝姐姐也该放心了。”
薛宝钗脸色古怪,猛地扑上前去,悲切又大声地叫着:“娘亲,你终于醒了?你这是怎么了,可吓死孩儿了。”娘啊娘,你疼不疼啊?
如果忽视鼻孔下面那两个红彤彤的大红血印子,这倒不失为一付感人的慈母孝女的感人画面。
这时外头倒真的有一个丫环叫着:“太太,大夫叫来了。”你妈,还真的准备了大夫啊?不过,是真是假,唯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这个时候,林黛玉和薛宝钗当然得避开,所以,两人又回到了薛宝钗的屋子里头,研究花样子,没话找话,聊一些没营养的隔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