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好心地劝着说:“依我说姐姐原不该这样想,姐姐是那福运绵长的人,就算是上头那个再偏心再护着,姑娘大了,总有一天要嫁人。若是看在姑奶奶的份上,给她寻一处体面好一点的人家便是,从此便可以眼不见为净,若是,总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头来,都还不是姐姐一句话的事情!”
王夫人眼中一亮,转瞬又摇头说:“你是不知道,宝玉这孩子,偏生是个不省事的,处处想着那小蹄子。我这当娘的,反倒在他的面前说不上话了。”
薛宝钗轻声说:“宝兄弟那是看在自小一处长大的份上才如此的,姨妈不必担心。再说了,就算是姨妈说不上话,难道娘娘还说不上话么?”
薛姨妈更是神秘地说:“如果姐姐还嫌不出气的话,妹妹倒是有个好主意,只怕是姐姐担心宝玉这孩子伤心呢。”
王夫人一听有门,赶紧问道:“什么好主意,宝玉,他不过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总之,我们又不会害了他,再说了,不是还有宝钗在的么。妹妹只管说无妨。”
薛姨妈得意地说:“我们家那孽障,到了现在还没有娶个人进门,眼看着他今年也有二十了。”
薛宝钗眼里一下子闪出了光彩,心里便明白了,只是想到林黛玉,必竟也是个妙人儿,而且,现在她越来越看不透她了,似乎越来越厉害了,自家娘亲打的主意,好是好,怕是难行得通!
这边王夫人一边听一边不时点头,就差没有拍大腿叫好了,脸上笑容成堆。
片刻之后,两姐妹才商议定了,双双把眼睛投向了薛宝钗,微笑着说:“这事,成不成的,还得看宝钗儿的帮助!”
薛宝钗忍住砰砰的心跳,垂下眼帘,慢慢地从那樱桃小口里发出一声脆生生的嗯字。
潇湘院内,林黛玉把手里的水杯慢慢地放在了桌子上,这才慢慢地抬起眼睛,看着莺儿,慢慢地说:“你说是你们太太现在请客?”
莺儿似乎受不住她审视的眼光,躲闪了去,很快又调回来,镇静地答道:“回林姑娘,我们太太是这样说的。”
雪雁在一边笑着说:“这姨太太倒是个好客的,只是这不年不节的,总有个名头吧。你也知道,我们姑娘,身子骨不好,老太太吩咐了,不让乱跑出园子去,这天气一天天的冷了,怕姑娘受不住呢。才刚吃了老太太寿酒,难不成,姨太太也要过寿了?”
莺儿赶紧解释着说:“听我们姑娘说,大爷早上弄回来一篓子螃蟹,又肥又大,看着喜人,所以,叫请姑娘过去品尝。”
雪雁娇笑着说:“真是感谢姨太太的好心意,只是这螃蟹性凉,我们姑娘可不敢吃,是单请姑娘一个,还是府上姑娘都请?”
莺儿怔了下说:“这个,奴婢还真的不晓得!怕是都请了吧。”
林黛玉淡淡地说:“你且回去打听得清楚了再说,若是单请我一个,那我只能让你带个话回去,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身上实在是不自在,便不去了。若是姑娘们都去,我便勉为其难,过去应一应景。还有老太太那里,可是知会了?我答应了老太太一会过去吃中饭呢。”
莺儿无奈,只得转身出去了。雪雁眼睛一闪,也转身出去了。
紫鹃在一边轻声说:“姑娘,怎么不答应了去,反正是姨太太的一片好心,八成是宝姑娘的心思呢。若是不去,怕冷了宝姑娘的心,寒了姑娘们的情。”
林黛玉没有答理她,只是想,红楼里也有吃螃蟹的事情,不过,那是在宝钗的蘅芜院里头,这回,竟换了薛姨妈亲自出马,不能怪她太多心,实在是,这姓薛的,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真心。再说了,自己若是去,难不了会出园子,这出了园子,事情,便不会有那么好说了。
没多一会,宝钗便带着莺儿来了,笑容满面地说:“怎么林妹妹反倒生分起来,一个小丫头还请不动。这回姐姐我亲自来请,总该给我个面子吧。”
林黛玉好奇地说:“姨妈真是客气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螃蟹,原是大哥哥一片孝心,哪里轮得到我去争嘴。”
薛宝钗亲热地说:“林妹妹真是的,咱们还分什么你我呢。我的哥哥不就是你的哥哥。备好了菊花酒,蒸好的大肥蟹,只管去吃就是了。”
林黛玉见她热情得起了火一般,又没有见雪雁,便问:“宝姐姐真是个好客的,不知道二姐姐和三妹妹四妹妹她们可是一起去?”
薛宝钗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外走着说:“这个不用妹妹来说,哪里会不请来的。”
林黛玉轻轻地挣脱开来,不经意地说:“紫鹃,你去厨房对王妈妈说一声,就说我去了姨妈那里,燕窝什么的,快点离火,经着点心煮。”
又不好意思地说:“姐姐也知道,我这身子骨,一天也是离不了燕窝养着的。就这,老太太还不放心,出了园子,更要担心了。”
薛宝钗暗自心道:“果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娇气包,动不动就是燕窝伺候着。还好,我们薛家也算得上富有,就是把燕窝当饭,咱也吃得起。”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话,林黛玉见薛宝钗脸上有着莫名的兴奋,还有着几丝紧张的味道,另外,眼睛也不大敢和自己对视,便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一样,这种观察力,要感谢她从前的工作,善于察颜观色,看人下碟。
再用眼角看了一回莺儿,好家伙,手里的帕子都皱得跟老婆婆的脸一样了,全是褶子。心里便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面上却还是自若地走进了薛家住的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