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细弱的声音道:“多谢姐姐提醒。妹妹记下了。以后姐姐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妹妹就是了。”
这里,迎春已经听得面上无色,双眼怒睁,转眼见林黛玉无事人一般,只是两眼越发的黑幽深沉,寒潭水一般,丝丝地往外透着冷气,还当她是气着了,正要开口喝止住他们,却被林黛玉伸手挡了。
后面紫鹃和司棋两个已经听到了,司棋马上面上大怒厉声喝道:“哪里来的下作的东西,背后乱嚼什么蛆,还不滚你娘的,在这里瞎说些什么。”紫鹃脸上却是表情不明,只是两眼看着林黛玉。
半响,从假山后头出来两个抖抖擞擞的,面无人色的小丫环,看着脸生,像是新来的。可是眉眼间并无多少怯色,眼神闪烁,还有些幸灾乐祸的颜色。
一出来,见着林黛玉两人便赶紧跪下,磕头求饶不止。
林黛玉看着二人磕得够了,便悠然地开口说:“行了,别磕了,我也担待不起,毕竟我不是你们贾府里的主子,就像你们说的,白吃白住的可怜虫子。前头的话,我也当作没听到,看在老太太的千秋快近了的份上,就算了。不过,无论你们两个是什么来头,不管你们是无意还是有心说出来那种话,也不讲你们是哪个院子里出来的,都应该知道,在背后嚼舌根子,都不是一个好奴才,若是想在这府里活下去,你们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
两个小丫环堆委在地,见林黛玉并没有处罚她们,感激涕零,发誓再也不敢了,面上却并无多少恭敬。
林黛玉娇声笑着说:“敢不敢的,是你们的事,也是你们主子的事,和我无关。这没用的的便宜话,就留到你们主子那里去说吧。”两个丫环这才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果真无事。
刚走两步林黛玉又回过头来,轻声说:“我记得你们两个像是怡红院的春巧和小桃两位姑娘,你们不应该是在茶水房里,不常出来吗,今天……可真是巧啊。怡红院里的袭人姑娘没有安排你们做事吗?她可真是好心!”
话音一落,两人的小脸霎时白了,相视一看,眼中惊恐立现,完了,袭人姐姐不是说林姑娘不认得咱们两个的吗?顿时委倒在地上,灰溜溜的没有刚才的样子了。
迎春皱着眉头,见林黛玉不计较,便气呼呼地说:“这怡红院里的丫头也太没规矩了吧,会不会是才进府里的,这袭人,也太面和了些,对这些人竟是不加约束些。”
林黛玉不屑地说:“才进府里的小丫环,就能把我的底细打听得这么清楚?再说这两个丫头,紫鹃也应该认识吧。”说着便看了下紫鹃。脸上表情却是看不出的深意,弄得紫鹃心里忽上忽下的。
听到她问话,紫鹃心头一跳赶紧说:“回姑娘,是的,这两个丫头进怡红院有两年了,上次袭人姐姐打发春巧拿茶水给奴婢时,才见过一面,规矩不好很少出来,大家都看着面生也是有的。”
林黛玉笑了笑,便不理会了,自去和迎春二人讨论起给老太太做衣服的事情,还约了她有空去惜春那里坐一坐,上次妙玉带来的好茶叶还没有喝完呢,言谈之下,轻飘飘地,竟把此事揭过去了,迎春等人心内暗自纳罕。
紫鹃却暗暗起了心思,回到潇湘院后,便寻了个由头出门子去了。雪雁端着茶水给林黛玉,低声说:“紫鹃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交代奴婢过来伺候姑娘,自己却跑出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林黛玉笑着说:“应该是吧,大约是去老太太那里问个安吧。对了,王妈妈那边如何了?扬州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雪雁奇怪地说:“这是什么时辰了,是奉姑娘的命么?王妈妈找人带了消息,奴婢也代妈妈写了一封信,把姑娘的意思写了。交代他把咱们原来府上的老人寻一寻,想来至少也得上十来天才会有消息了。”这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无力啊。
林黛玉便把刚才的事情略略一说,雪雁气得红了脸说:“这群下作的东西,背后议论主子,黑心肝子。个个都是势利眼。姑娘也是好心性,原应该好好的处罚了他们才是,狠狠地把她们收拾上一回,再不的叫宝二爷来,看一看他的人怎么回事,竟如此大胆侮辱起姑娘来了,怎么却是放了她们。”一付愤愤不平的模样,比她自己受了这闲话还难受,林黛玉心里一动,想起了紫鹃。
慢腾腾喝了口茶水,叹息着说:“她们又不是我的奴婢,更不是姓林,若是真的去找宝哥哥来,只会叫别人笑话我不懂事,那些话便真的成事实了。再说了,我今天能掩了他们两个的嘴巴,明天能掩住全府人的嘴巴吗?何况,又是人家故意说给我听的,我今天躲得过,明天呢,后天呢。”事实上,我根本没有那脆弱,几句话就会被打倒,那也太丢人,不是姐的风格。
再说了,姐我根本就不想管这事,浪费精神气力,浪费表情口水,糟蹋姐的柔弱小白兔的形象,对姐一点好处也无,姐就这么着的惯着你们,把你们的胆子养得肥又大,然后,有人会替我出头,把你们当竹笋削成片状。
雪雁咬了下嘴唇,低声说:“姑娘,原先这话,奴婢也听见过,不过,想着姑娘心情本来就不大好,便没说起过。前些日子,奴婢去厨房拿东西,半路上便碰到了两个丫环说姑娘的闲话,奴婢虽然没看清楚是哪个饶舌,可是听话音,却像是二太太房里的。这些人,操的是什么心,姑娘在这里,是外祖母的,亲舅舅家里,竟被人往身上泼脏水。这贾府里的奴才也太没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