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的争论让南荣玄桀头疼剧烈,如若是以前,他会静观其变,丝毫不为所动,任由东西两宫太后争论不休,他们争得累了,便是精力好的那方胜出,总而言之,绝对不会遵照自己的意愿。
南荣玄桀想起那副送给如兮的画册,他翻找那一堆画轴,却始终不见;华瑞见皇上慌乱地扔画轴,于是跑过去,战战兢兢地问:“皇上,您找什么呢?奴才帮您找吧。”
“朕的画轴呢?”南荣玄桀转身怒问。
华瑞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巴着眼怔怔地注视他。
墨韵堂的宫婢奴才纷纷跪下来拾起地上的画轴,华瑞皱着眉头劝道:“皇上,是不是上一次送给如兮小主的那幅画?”
“对对对。”南荣玄桀打开一副,看不是,便随手一扔,差一点打着身后面的华瑞。
“可是皇上,那一批画轴恐怕已经被送出去焚烧了啊…”华瑞小心地提醒。
“烧了?”南荣玄桀惊诧地问道。
“皇上,这墨韵堂时常有人来清理,皇上上回扔的地方就是画堂一般放那些无用的东西的地方,所以奴才们不懂,便将那幅画当作无用的东西一起…”
“华瑞啊华瑞,你真是…”南荣玄桀咬牙切齿地啐道:“你们真是…你在朕身边这么久,难道也看不出来朕根本就不舍得扔掉吗?朕之所以会放在那里,那也是一时气愤,等平静之后,朕岂会跟一幅画过不去?”
“皇上…”华瑞哆哆嗦嗦地跪下来,叩首说道:“皇上恕罪,是奴才疏忽,是奴才的错啊…”
南荣玄桀扫视那些还蹲在地上收拾画轴的宫婢,喝道:“下去吧,都下去吧。”
“是。”宫女们头也不敢抬起,三五成群地快点退下,华瑞还跪在地上,趴着不敢动。
南荣玄桀见他全身战栗,紧张兮兮,不由得软下心来,冷冷地说:“算了,丢了就丢了,你起来吧。”
“谢皇上饶命。”华瑞站起来候着。
南荣玄桀思虑地问:“你的探子如何说?”
华瑞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回皇上,探子来报,说如兮小主的的确确在昨日离开了侯爷府,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们还说,如兮小主昨日离开侯爷府去灵镜寺之前还进过宫,奴才猜想,如兮小主必定是去见西太后。”华瑞转了转眼珠子。
南荣玄桀蹙眉细想,顿时缓过神来;华瑞趁势又道:“皇上,适才在大殿之上,西太后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是抓住了皇上的弱点,知道皇上心里舍不得如兮小主才会对万俟侯的事情胸有成竹。”
“你的意思是,朕被西太后牵着走?”南荣玄桀睇着华瑞,问道。
华瑞毕恭毕敬地回应:“皇上,您不会被西太后牵着走,可是您也确实舍不得如兮小主啊。”
“难道真要如兮受这样的苦?”南荣玄桀叹息地说:“她大病初愈,现在又要去灵镜寺削发为尼,朕一想到这里就于心不忍。”
“皇上,容奴才多嘴一句,您这个时候不拿回兵权,更待何时啊。”
“不,朕这个时候拿回兵权也是帮了东太后一把。”
“唉,皇上真是艰难,东西两宫太后都不能偏差,否则便助长另一方的势力。”
正说话间,又有人赶紧来通传一声:“启奏皇上,殷夫人有事求见。”
“她还有什么事?”南荣玄桀问。
“夫人说,她要为皇上引荐一人。”
“带上来吧。”
“是。”
华瑞将墨韵堂稍微整理一番,退下去的太监将殷夫人带进来,南荣玄桀走到屏风前方,对视殷夫人。
“殷氏叩见皇上。”殷夫人欠身说道。
“夫人,这不是大殿之上,不必拘泥了。”南荣玄桀伸手示意让她起身。
殷夫人莞尔笑道:“皇上是天子,无论在大殿之上还是何处,那都是天子,能有幸面见皇上,是殷氏的福分。”
“呵呵,对了,听说你有事要对朕说?”
殷夫人点头说道:“皇上,刚才在大殿之上,殷氏见东太后咄咄逼人使得皇上陷入两难,考虑人多口杂,所以殷氏也就没有把剩余的事情交代下去。”
“哦?”南荣玄桀饶有兴致地问:“夫人还有事情没说?”
殷夫人认真地说:“其实殷氏也清楚这一次侯爷确实惹了大麻烦,沙邺族的人现在就在皇宫,作为大国之君,皇上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
“夫人明白更好。”
“不过…”殷夫人严谨地说:“沙邺族归根到底就是想要一个交代,据我说知,其实侯爷在沙邺族根本就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对沙邺族的族长也并不是兵刃相见。从这一点来看,皇上是不是也应该为侯爷考虑考虑?”
“朕当然派人彻查过,否则也就不会将侯爷一直关押在刑部而不是动刑审讯了。”南荣玄桀凝重地说:“可事实上他目无法纪,重要是将本国与沙邺族的盟约弃之不顾,朕除了要给沙邺族一个交代,也要给大臣们一个交代。”
“皇上,侯爷贸然去沙邺族其实是为了龙草,因为龙草乃沙邺族的圣物,能救人性命。”殷夫人说:“可惜的是,侯爷去之后才知道,沙邺族的圣物早已经流落他方。”
“是啊,其实朕不明白的是,既然侯爷并没有取回了圣物,那…如兮的毒又如何解开的?”南荣玄桀摸了摸头,蹙眉急问。
殷夫人淡然一笑,说:“皇上,殷氏来就是为了向皇上推荐一人,这个人就是救如兮一命的大恩人…”
“是吗?快快请他入宫,朕要见他。”
“皇上,实不相瞒,殷氏也没见过他。”
“额?”南荣玄桀惊愕地瞪大双眼,殷夫人想了想,她脑子里扫过玉汐交给她的话。
“皇上,此人一直隐居在西郊外的麒麟村,在麒麟山脚下有个木屋,但是他从不走出麒麟村,殷氏多次请求他出山,也毫无收获。”殷夫人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难不成是朕不知道的高人?”南荣玄桀若有所思地嘀咕:“在西郊居然有高人,朕还真是闻所未闻。”
“所谓高人都是隐士,自然不会让外界知晓。这一次也是府上一位客人想尽办法去求他,他才肯救如兮小主一命的。”
“既然这样,为何不让府上的客人请他进宫?”
“皇上,殷氏和府上的客人都前往求见,可事实上,此人顽固之极。”殷夫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哈哈哈。”南荣玄桀仰天大笑,摸了摸鼻子,豁达地说:“朕知道,这些个高人都有怪癖,不过,他们都有一颗赤诚之心,朕倒是蛮有兴趣会一会这个高人。”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怎能纡尊降贵去那样的地方?”殷夫人忙劝道。
南荣玄桀漠然思量,片刻后,他让华瑞叫来耒尘,命耒尘带上自己的诏书去接这个藏匿在麒麟村的隐士。
***
殷夫人穿过回廊瞥见院子里喃喃自语的玉汐,她抬头看看灰暗的天色,殷夫人也好奇地看了看,可是她看不出什么异样,便走出去,悄然无声地来到玉汐身后面。
“嗯,差不多了…”玉汐掐指一算。
“哼,没想到你还懂这种把戏?”
玉汐一怔,回头瞪着殷夫人,冷声道:“殷夫人,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
殷夫人白了一眼玉汐,啐道:“本夫人没那功夫。”
“你刚刚从宫里回来?”玉汐试探地问。
殷夫人横着眼,斥道:“西太后相信你,要我遵照你的意思在皇上面前故弄玄虚,但是我不明,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玉汐撇嘴笑道:“夫人不必疑惑,我做的事情不会害了夫人,更加不会害了西太后,反而只能救万俟侯。”
“凭你?”
“当然不只是我。”玉汐似笑非笑地说:“其实让你在皇上面前故弄玄虚只是为了能更加有把握地解救万俟侯,救如兮的高人的的确确藏在麒麟村,皇上越是重视他,那么他说的话也就越真,到时候只要拜托他在皇上面前替万俟侯求情,结果肯定和你们求情不一样。”
殷夫人眼珠子一转,谨慎地说:“这么说,从头到尾都是你自编自导的一出好戏?”
“夫人,玉汐所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侯爷。”玉汐故作矫情,动容地说:“虽然你一直对玉汐心存芥蒂,偶有偏见,可是玉汐对侯爷始终都是一心一意,知道侯爷身陷困境,玉汐是想办法如何相救,而不是只为自己私人恩怨。”
“哼。”殷夫人转身冷啐:“你在西太后面前那一套,我吃不消…你做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摆脱歌姬的身份,你借侯爷讨好西太后,总算如愿以偿,你现在真正的成为侯爷府的人,我看以后你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不过,别忘了,侯爷府有我殷夫人坐镇,什么样的狐狸都别想染指我侯爷府。”
殷夫人拂袖而去,俨然不想给玉汐申辩的机会,玉汐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愤怒与耻辱全都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