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与屋内的烛火,万三金方才看清楚云念裳抱着的……是一只猫?长长的秃尾巴,还有那豁了一半的耳朵,眼熟的让人发指。那只猫已然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玉郎,死了?
负责玉郎日常饮食的春儿颤栗着跪在地上,一见她过来,立刻抓狂似的将万三金推上前,尖利的声音生生刺痛了耳膜:“三夫人,一定是她下毒毒死了玉郎!是她下的毒!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万三金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推的踉跄了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尖锐的指甲已经生生划了上来,带着凄厉决绝的情绪,几乎让人躲避不及!
“是你!是你害死了玉郎!是你害死它!”
万三金惊骇莫名,下意识伸手去挡,瞬间,指甲划过皮肉的尖锐疼痛伴着鲜血刺入眼眸。肩膀忽的被人从后用力扣住,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经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万三金抬眼看去,但见红衣烈焰,相貌妩媚到了极致,几乎让人觉得面前不过是一团火。
未轻寒肆意轻狂的眼眸里却是淡漠如水,他淡淡横了一眼仍要扑过来的三夫人,眼底里不知怎的全是嘲弄的意味:“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
未轻寒这句话说的分外古怪,一个念头在万三金的脑袋中快速闪过,尚未成形,忽的一阵疯也似的狂笑响彻云霄之中,她从未轻寒的怀里看去,但见云念裳披头散发目呲欲裂的跟疯婆子在几个中年奴妇的桎梏里挣扎不休,面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无,凸起的小腹在她纤弱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个疯子,她居然会因为一只猫不顾自己的肚子!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再这么下去,云念裳绝对会先流产!
再这么下去,她恐怕先会小产!
万三金下意识想要奔过去,可手臂忽的被人牢牢控住,未轻寒睨了一眼过来:“若我是你,就好好站着不动。”
什么意思?
云念裳尖锐的尖叫声几乎已经到达了人类极限,双臂不断挥动,挑染成红寇色的指甲在灯火之下闪烁着慎人的光芒。奈何身体被旁人牢牢控住,根本动弹不得。强烈的恨意从她的周身都蔓延开了来,吓的身边的中年奴仆同时松开了手。
一挣脱开了桎梏,云念裳恰如脱缰一般,以着强烈的杀气直接往万三金这边奔了过来。
“你杀了玉郎,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这样理所当然的恨意,这样无遮无掩的杀气,饶是万三金冷静,都免不了吃了一惊,一时僵在未轻寒怀里不敢动弹。
就在云念裳已经逼到万三金跟前时,未轻寒神色忽变,眼底同样蕴起极淡的杀气来。
在他不曾明白过来时,他怎么可以允许这么一个跳梁小丑在他跟前动她?要动,也要问问他答应不答应。
他左手蓦地伸出!
面前人影忽的一晃,重重将他的手臂撞了开来,那人却因为冲势不稳而跌坐在地上,紧接着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如火一般瞪着他。
瞪的那般凶狠,仿佛她已然察觉自己对云念裳动了杀机一般。
可是怎么会,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普通人,怎么能够洞悉他的杀机?
未轻寒也同样瞪着灰头土脸的万三金,心中的震惊几乎要破了他一贯的淡然,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惊骇的瞪她。
为什么?
万三金瞪完未轻寒,转而看向身后的云念裳,重重一巴掌甩了过去。
“云念裳,你若是想因为一只猫而害死你自己的孩子,你还配做什么母亲!”
冷冽的斥音在寂静的夜空之中带着迫人信服的威信,恰如刀锋雪剑,挥斥方遒,刹那间刚才还是疯癫之状的云念裳僵直了身子。
云念裳自七岁被春风阁老鸨奇货可居如大家闺秀般教养起来,仗着才情与相貌,一路行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被人打过。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居然将她满身的气焰给打落了下去,一时整个人如霜打了茄子一般瘫软在香叶身上。
“香叶,还不扶三夫人进去,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冷肃威严的声音一出,原本还是嘈杂的院子刹那间寂静无声。众所瞩目之下,袁红雨在陈妈的扶持下慢慢走进院里,虽然是深夜时分,相比较众人的衣冠不整,她的衣冠发饰都整齐端庄仪态大方,似乎根本不曾入睡一般。
香叶一愣,忙将云念裳扶了进去。
袁红雨严厉环视四周,威仪陡生。众人都晓得袁红雨的厉害,一时都惴惴不安,空气里蔓延起一阵肃杀冷冽的气息。“今日的事情,若是有人透露出去半句,家法伺候!”
“是!”
“退下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夺路而逃。
芙蓉轩里寂静无声,满院子的人早就走的干净,连屋子里的灯都灭了,独留下游廊上那两只大红的烫金灯笼与清冷的月色交相辉映。
万三金没有走,只是定定的看着袁红雨。
不知何时,未轻寒也没了踪影,也不知何时离开。
哗啦!
春日的第一道闪电伴着轰雷声瞬间划过苍穹,在森森夜色之中蔓延开来,狰狞出数不出细微的触角。
“毒,是下在水里的。与你无关。”
袁红雨忽的开口了。
万三金身子忽的一僵,借着陈妈手里的琉璃灯,万三金真真切切的看见袁红雨眼角的细纹与眼底的冷酷,心中蓦地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