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红雨算的可真是极好,明知三夫人将玉郎当作心头宝贝,玉郎一死,三夫人本就体弱,就算不能小产也绝对会大伤元气。香囊的事不过陈妈的一个念头罢了,原来她早已布好了局。似水流年早已偷换,或许曾今纯真无邪,到如今,也为世事练就分明算计。人心,原来也可以冷酷如斯。
不过是一方小小宅邸之间,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居然能够令所有人失魂丢魄,简直荒谬!但凡有人在的地方都会有勾心斗角,可居然是以性命作为赌注,这轻视的又是什么?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惊雷阵阵。照亮穹宇的刹那,芙蓉轩里忽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那声音凄厉的如同野兽。
是三夫人的声音。
万三金呆呆转身,呆呆看着刹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香叶浑身染血的从屋里跌撞了出来,“出血了!三夫人出血了!”
万三金心中一紧,下意识往前奔了几步。
“来不及了。”
万三金赫然回头,闪电划破天际,漆黑的夜刹那间亮如白昼,白昼之下,袁红雨的脸色居然呈现出让人惊骇的苍白。
始作俑者,居然也会苍白。
果真荒谬的很。
未己,冰凉的声音在雨里恍若绵蛇一般仿佛缠绕人的周身,袁红雨淡淡的道:“只不过,我若是告诉你,虽然我下了毒,但玉郎的死却与我无干,你信也不信?”
好荒谬的说辞,难不成是云念裳自己下毒害自己的猫不成?万三金站的极直,“信或不信,与我何干?”
袁红雨定定看着眼前娇小女子,她从万三金进来第一眼便知道她绝对不是普通人物,若非陈妈擅作主张将藏了麝香的香囊交与她,她也并不想将她扯进来。可既然已经进来了,她自然也就出不去了。
雨幕之下,万三金的眼睛里俱是火色,愤怒、质询、顽固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原本就算是大的黑瞳镶嵌在巴掌大小的小脸上愈发显得黑漆如墨。
她转身出门。
门外一片大雨磅礴,雨幕遮天蔽地,浑身早已湿透,却仍然浇不熄她心头的火意。
一抬眼,却见着未轻寒高高倚站在屋檐之上,衣不沾雨,依旧一派逍遥之态,脸上挂着的全是嘲讽笑意,眼底却是看的剔透的凉薄,那凉薄之后,藏着的又是什么?
她忽然极想要笑,这个律法并不甚严明的社会里,她这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又如何挣扎出一片天地?
未来路迢迢,千山万水,万里独行,这滋味可并不好受。
她果然是笑了起来,笑声穿透雨幕之中,连绵不定,却很快就被雷声也掩了下去。笑着笑着,眼眶猛地一热,一直聚在眼底却不知怎么就是落不下来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少年定定看着少女,凉薄的眼里忽的生出一股疑惑。
他不曾见过这样的万三金,仿佛失却了所有支撑,摇摇欲坠,却仍要坚持站着。
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坚持下去?
心中疑念一起,他长臂一挥,恍若大鹏展翅一般已经翩然落在她的身边,雨幕被他真气震开,刹那间这角落边缘,雨不沾地,全是渲染出一副烟雨蒙蒙的景象来。
他问:“你到底是谁?”
她答:“我是谁,与你何干?”
“大夫人,三金是向您来辞行的。”万三金站在袁红雨的前面,礼数周全的欠了欠身,“万家欠邱家的银子,我会设法在一年之内连本带利的还清。”
玉郎的事情,自然随着三夫人的小产而不了了之,即使许多人心里都怀疑果真是她动的手,可前大夫人一句话压下来,后有春儿出来痛哭流涕承认是自己在玉郎的饭食里下了毒,她的委屈;自然昭了雪。她不想知道春儿为何主动出来自首,也不想知道旁人是如何看她,可到底,她在芙蓉轩是真的住不下去了。
既然无法做到彻底的正直良心,至少她可以掩耳盗铃。
端着杯茶送过来的陈妈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袁红雨。袁红雨坐在书案前,左手翻着账本,右手打着算盘,眼也未抬,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万三金的话。将最后一笔帐算好,袁红雨提起朱笔在错漏处标上记号方递给陈妈,陈妈忙伸手接过。“香儿,你告诉大河明儿就把袁青辞了,再请个帐房来。”
陈妈有些为难,“可是小姐,袁青到底是您的侄子,你要是把他辞了,我怕老爷和少爷那里说不过去。”
“不妨事,我当初跟爹和大哥就说过,我只再给袁青一次机会,他有脸能够算出这种账目,也不要怪我这个姑母不讲情面。”袁红雨不以为意,伸手揉着阵阵抽痛的太阳穴,“你下去吧,我跟三小姐单独聊聊。”
陈妈立刻识趣退下。
说是聊聊,袁红雨却只是在揉着眉心没有说话,万三金静静看着袁红雨也没有说话。眼前这个当家主母,可以费尽心思的对付一个怀孕不足三月的孕妇,也可以将自己的亲戚毫不留情的踢出店铺,冷酷的完全不象是女人。若是换到现代,她绝对是个铁血女强人。
万三金微微一笑,首先打破僵局,“大夫人……”辞别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袁红雨打断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心狠意冷?既然你都要走了,何妨说实话?”
万三金哑然,将已经想好的说辞吞了下去:“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