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恋上老师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也许他们就真的能天长地久也说不定。只可惜,是他的国民夺走了他的幸福,他不能怨任何人。
那天他忘了他是怎么从兰月坊回去的,问同去的司机他们都说是他让他们先走的,竟然是这样!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东西松了口气,幸在,还在的。
窗外的雨很大,他又想起了她忧伤的眼睛。
七、难分真假。
“若羽,作战计划已经到手了吗?”
“是,老余,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这是一家小旅社,场面不大进出的客人却不少,至于林若羽他们身处的这间,从外面却是看不到的。日军三天两头搜查这里都没查到他们,所以说要在一个地方生存,自己人是相当重要的。
“可上次原野从将军府也搜了份作战计划,这,究竟哪份是真哪份是假?”老余有些焦虑。
旁边的原野也吭了声,“我是从左藤少佐的保险柜中拿到的,将军府最近加强了警备并且传出有重要资料遗失的消息,如此紧张的提防,难道只是装腔作势?”
“不好说,有没有可能存在两份作战计划?”有人接口。
“你白痴啊!”接着被众人很快打压下去。
“我手里的这份是巧月那晚趁左藤昏迷从他腰间取下然后连夜背诵写下来的,原件还在左藤的腰上,我也看过。就我的记忆巧月是完全记住了作战计划的全部内容,她真的有很惊人的记忆力!”林若羽坚信自己手中的那份才是真的。
“哎,这该怎么证实呢?”老余叹气,那帮日本人是故意的吧,出这样的难题。
兰月坊,林若羽正为该怎么证实自己手里的资料是真而在一边喝着闷酒,抬眼想跟老板娘打个招呼却见原野走了进来,正好奇这小子竟然也会到这里来想上去小小调戏一番,踏出两步却又突然住了脚,因为她看见另外一个人已经抢先走到了他的身后,他们一前一后进了侧面的一个隐秘包厢,林若羽觉得有些眼晕。
她冲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娘心领神会端了两杯酒进去,她自己则闪身进了他们隔壁的一个小包厢。是的,那里偷听虽然费力但比其他地方要好很多,他们挑的本就是歌厅极隐秘的所在,而且两入进去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如果不是林若羽碰巧注意她根本就不会看清楚跟在原野身后的那个人是,左藤。
“先生,最近江南大雨,是不是可以渡江了?”是原野的声音,林若羽屏住呼吸。
“如果一切顺利,就准备渡江吧!”
林若羽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她起身打算让老板娘去通知老余,她想他们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背叛意味着什么,她不能想太多。
“咦,这不是我那天的新婚妻子吗?”
刚走没两步没想就被眼尖的左藤看见了,她愣在那里迟迟没有回头,右手悄悄搭上了藏在怀里的枪。抬眼冲老板娘使个眼色,老板娘轻轻点头退出了大厅,林若羽这才轻笑转身,“原来先生也在这里。”只有佐藤站在包厢门口,原野还躲在包厢里没有露面。
“不如过来一起喝杯酒吧,一个人也挺闷的。”他热情邀请。
一个人?林若羽皱了皱眉,她知道如果过去她也许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她还是缓缓走向他,“好啊,难得遇到,我们这对挂名夫妻是得要好好喝一杯。”她笑得很风情。
闪身走进包厢林若羽抽出了怀里的枪,下一刻她却愣在那里,包厢里,没人!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看半开的窗户顿时了然,于是冲去窗边,哪里还有什么影?于是咬牙切齿愤愤然回头,却见左藤的枪早已对准了她。
“你在找什么呢,我美丽的新娘?”
“不是,怕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四处察看一番。怎么,你还怕我一个弱女子会对你怎么样?”林若羽陪笑,额头其实已冒了汗。
“弱女子?”左藤轻笑,“现在我们可以来算算从前的帐了吧,林若羽,你们当初挟持我未婚妻换你出现在我的婚礼现场,导致她直接与我分手,这些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待?”别看他说得平淡,其实他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害得林若羽提心吊胆就怕他一个失手。
“你以为没有我她就会嫁给你?”呸!她直想吐自己两口,为什么老憋不住心里的话而去火上烧油?
“你!”果然,某个人气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对着她脑袋的枪越来越近了。
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可是她也能肯定她一定跑不过枪里的 。
“住手,左藤!”耳旁一个声音响起,很熟悉。她惊喜看向他的身后,谢天谢地。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
八、也许是天意。
左藤的枪真的放下了,他看向身后女子的眼神一瞬间温柔无比,因为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是巧月。
没错,巧月是他们的最后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打出的一张王牌。这么说也许很残忍,可事实就是如此。在战争年代 总是那么残酷,毫无疑问是巧月救了林若羽,可是当左藤满眼是泪回头去看巧月时,林若羽举起了手中的枪。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只是她的敌人,再无其他身份。
大厅里老余他们也来了,兰月坊的护卫抓住了跳窗而逃的原野,他脸色惨白地看着林若羽手中的枪,双腿抖得像筛糠。“若羽姐,我也是被逼无奈,求你放过我!”他的牙齿还在打颤,口齿有些不清。
“老余,他交给你们,我不想再看到他。”林若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那间包厢,她讨厌看到那么没用的男人向她求饶,于是又瞄了眼身后包厢里的人,红了眼眶,“我们走吧!”
是的刚刚有两声枪响,有人受了伤,不过现在大概也跳窗逃跑了吧,她只当已打死了他。因为已经有人代他死了,而他在慌乱和痛彻心扉中躲过了她第二枪射过来时正对着的心脏位置,他只是胳膊受了伤。她不是想要放过他,她只想对巧月有个交待,因为在她开第一枪时她扑到了那个男人身上。她流着泪请求她放过他,她突然就被感动了。战争里的感情从来都很悲壮,而心软只会带给自己死亡。
她想这也许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失误的一件事了,可是她没有后悔。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是错仍然义无反顾的去做,犹如巧月那无悔付出的爱情一样。
走出兰月坊,外面下好大的雨,她深吸口气。哪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她缓缓回头,一滴泪飘落到空气里,她一时无法呼吸。
于是微笑,这,就是天意。
后记:没有人还记得那一段错乱的时光,那一场惊世骇俗犹如时装发布会般的婚礼,他还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语:“我曾经做间谍那么多年,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
自从开了那一枪之后他就一直无法安眠,这么些日子他时刻都在祈祷希望她还活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他们本是势均力敌的敌人才对,可希望再见她一面的心情胜过了当初期盼与巧月的婚礼。上海,他时刻都想着再回去。
那晚在兰月坊外他对她开枪,淋漓的大雨中他竟然清楚地看到她翻飞在风里的那滴眼泪,那样哀伤。她倒地时嘴角竟然在笑,她是想说欠他的新娘,她终于还了么?
以命抵命,世间最大的报偿。
“不,你得给我好好活着,我们之间的过招还没有停!”他站起身,捏碎了手里的高脚杯。
计划才刚开始,前面的路还很长,林若羽,我等你。
楔子:
“少佐,与您接头的人已经到了。”
佐藤的助手是位漂亮女子,仔细看来她很像一个人,佐藤没说便也没有人知道。这次到上海来距上次不过只两个月,他却感觉像过了几辈子,好遥远,远得熟悉的人都已看不见。
来人似乎是个女子,大大的斗篷让她看起来像是个魔法师,他有了兴趣。
“少佐,您在这边的活动由我全权安排。”
对方一坐下来便直奔主题,声音清澈悦耳。似乎很熟悉,又似乎陌生得很。“麻烦你了。”他依然客气,“怎么,小姐打算一直这样蒙着面跟我相处吗?”
“也许蒙着面会好一些,我怕吓着您。”
“打了那么多仗再胆小的人也被吓傻了,何况我。”
“那,我不客气了。”
女子站起身轻轻抚下帽子,脱下斗篷露出里面穿的浅紫色旗袍。很好看的旗袍。然后,他看到了她的脸……
“我该怎么称呼你?”
兰月坊此时静得能听见人的呼吸,依然是那个包厢,他还记得她大义凛然的向他开过枪。是的,林若羽就在他的面前。
“我认识你?”面前的林若羽一脸茫然,而且那茫然绝不是装出来的。
“装什么装,林若羽,不要假装不认识我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佐藤火了,他却又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发火。是生气她的假装,还是害怕她真的把他给自己了?
“发生?发生过什么?”她真的不是假装的,任找一个人都看得出来。
“林若羽……”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发觉她有些挣扎,又放了手。胸口似乎有什么堵着,闷闷的。
“我要开始安排你的活动了吗?”看起来失忆的林若羽灵巧地抽回自己的手,“对了,我的中文名叫程羽,以后我们将一起并肩战斗。”
“程……程羽……”佐藤发觉只能深呼吸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难道真不是一个人?不,没有理由长那么像的。可是,看着她陌生的眼睛,他突然没有把握了。
“少佐,今天上午你将去森田将军府。”程羽掏出记事本一板一眼的安排他上午的事。
“为什么你们老盯着森田将军府?上次是,这次也是?”
“你说什么?”程羽明显理解不能,“上次?少佐你以前见过我吗?”她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佐藤。
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林若羽是可爱的,可是……真的不是她?“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刚从我们的国家过来,第一个任务就是协助少佐。”
“刚从……我们的国家过来吗?”佐藤喃喃,一切都好像天衣无缝,找不出有哪里不妥。难道他真认错人了?
“那,就去将军府吧。”
“是。”
你真的不是你,那我还坚持什么?我们之间,最好不要遇见的好。
上午十点,森田将军府。将军因公还未回府,却招来上海的驻地官员在府内等待,佐藤一行去的时候尚早,大家在园子里喝茶聊天,有两人还下起了棋。佐藤平日不在上海所以见过他的不多,一时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
“这位是……”
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了,于是大家的目光都投射过来。
“哦,我是佐藤。”佐藤微欠身自我介绍。
“原来是将军的义子佐藤少佐,失敬。”早有大批的人过来打招呼,看来日本人也一样爱拍马屁啊……
“各位不必客气。”佐藤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合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