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猛烈,我有些干渴。万物复苏到极致,便是伤了。所有浓烈的其实都是脆弱的,预示着以后的潇条,和凄清。因为夏至之后,便是秋了。这世间的定律是谁创造的,这个创造者他又想决定什么?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为什么只有站在这里,我才开始想这些形而上的东西?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想要复苏的是什么?是她的声音。我没有回头,我想假装我没有听到,这样更好对自己交待。
她就在身后,半个时辰后,我转身,她站在那里,看着我刚才看的方向。枝叶折射出的太阳光照在她脸上棱角分明,她在微笑,目光柔和。世上最不能抵挡的就是微笑,何况还是美丽女子的笑。我终于发现,我的挣扎很徒劳。
你为何一直在这里?
因为我在等待,师父,你是否相信命定?就算我们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你的所有的奋起反抗都是命运安排好的,可是我们却还在自以为是着,不肯放弃。
你有自己的归宿,已经是幸福的了。至少每天天黑之前你知道你要回去哪里,你还有牵挂,就算有许多伤心也该满足。因为这世上还有很多人一直都在路上走着,却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你所拥有的,你要好好珍惜。
那么现在你要去哪里?你去的那个地方,是你真心想去的地方吗?
我沉默。确切来说是因为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沉默。我要回去哪里?我一生所奔波的归途是我的结束吗,是我心之向往的地方,是我心甘情愿要到达的彼岸吗?一路为成佛,可究竟佛是什么?
炽热的太阳照得我有些晕眩,我看着她的背影,如此美丽。夏至,夏天到来,然后过去。
四、秋,误听。
一凡,师父叫我。其实我听到了,可是我没有回头。我渐渐的感觉自己心里的欲念越来越少反应越来越迟钝,我逐渐的变成了一桩木雕,于是越来越少有人来打扰我。好多时候我的脑子空白着,以为自己已快成佛。
秋风中传来栀子花的味道,我想如今我唯一有感觉的便是这种浓烈的香味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丝牵念和一个出口,当年母亲离开时身上铺着的就是这种花瓣,我还小,不知道一些人一旦离去,就永远不会回来。我一直弄不明白死亡究竟是不是解脱,而究竟有多少人,需要这种解脱。
师父在身后叹气,说一凡,你随我来。我知道他很想帮我,帮我冲破心里的那条界限,我知道有时候人的内心其实很寂寞,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走哪条路才是正确的才是对得起自己的。我抬眼望向天边的晚霞,听见身后又一声叹息,却不是师父。
那个女子映在我眼帘的,是一身紫衣。紫色在我的眼里是代表隐忍的生活,这种色彩藏住了热情,也藏住了自己真正的追寻。她仍然那样笑着,眼睛晶莹。小师父,当年你告诉我说三月惊蛰,究竟惊醒了什么?彼此的遇见却是无能为力的,逃离只会有更深的郁结,只有发散,疼痛,结枷,才会愈合。
你想发生什么,才会安心?
你说每一天我都知道自己回去哪里,可是从那个惊蛰之后我便没有了家,我的心在流浪着越走越远再也停不下来,勉强自己去感受幸福,去假装过得幸福,是不是真的就会快乐?小师父,你真的觉得没有归宿,就会立地成佛?不挣扎,就可以云淡风清吗?
晚霞的色彩浓重起来,云淡风清。我笑,为什么我们总是活得不甘心,我们所追寻的东西总在前方不远处,没有得到,就不会放弃。为什么我们都看不到手里捏着的究竟是什么,捏得粉碎,再来感叹错过。谁会去知足,比如人人都想成佛,那么凡尘俗世间,是否还有生灵在飘泊?小姐,你想要什么?我说。
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你想要什么。这五个安曾经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千次万次也不敢问出口,我怕我一旦说出,便无法收手。谁说我没有欲望来着我只是把它藏起来了藏得很深很深,深不见底。以至于后来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是不是还有这种情绪存在过。她想要的,我是否给得起?若是不能又何必去问。那么,我为什么要问,在这个快要结束的时候?
谁会真的甘心呢,真的去云淡风清?看着这还没开始的结局而心思坦然,不会惋惜?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最无能最不敢面对自己的凡人,说什么成佛,一个笑话,一段美梦罢了,还不肯清醒。
她一直笑着,有几滴水珠从眼睛里滑了出来,她眨眨眼睛水珠从脸颊滴到地面,很奇怪我竟然听到了声响,啪的一声砸进我心里。你会随我走,还是随你师父去?你知道吗你就快要功德圆满了,我本是来恭喜你的我想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可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怕我不说,会一辈子积郁成疾。你瞧我仍是自私的只顾着自己,我一路的仰望和追赶,也只是为着自己的心。
其实我也很想掉眼泪的,真的,就算不是为着伤心惋惜错过也该为感动掉几滴泪的,可是我没有。从头到尾我都那样静静的眼睁睁的看着她红着眼脸色愈加苍白身体颤抖着直至摇摆,我恨自己,难道真的已铁石心肠了?
我微低下身行礼,阿弥陀佛,然后转过头去,一步两步。没有人能看出我的颤抖,缩紧的心开始疼痛,我需要大口的呼吸。师父在佛堂等我,他背对着我,这一段距离如此遥远我举步维艰,身后潮湿一片。
五、结局,如何坦然。
师父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发生在十年前,那时候我十六岁。师父说一凡,人人都在说着放下,说着解脱,不过是空话而已,只有你才懂得这之中的深刻意义。他说你用了六年的时间去放弃还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一切的佛语,都是在红尘中的经历,不用忘记,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回忆。
十年前我遇见那个女子,那是我第一次下山,那是她第一次出嫁。我送了她一句话,她临走时候一直念着,在我的怀里微笑如初。太阳刚刚升起她的身上铺满了白色的栀子花瓣,和母亲一样的她躺在木筏上,顺水而下。那年我二十岁,为着一个女子离开了寺院在凡尘生活,我心甘情愿的为她努力期盼着最单纯朴实的天长地久,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有什么错。难道就错在因为我的出现而让她离开了她的夫君随了我,那么我是不是该出现呢,这是我能决定的吗?老天既然让我们遇见让我们历尽艰辛才去牵手还要忍受俗世道德的折磨,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长相守呢?
那短短四年的红尘俗世,犹如前生今世。师父说自从她离去我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渐渐的脑子里有了幻像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而这次我没有去牵她的手随着她走。师父说我终于看破了我就要得道了,我笑,就让他这样想吧有什么不好,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是个安慰,大家都会坦然,我就不会那么累。
我知道,我不去牵她的手她就一直存在着,她不会离开不会消失,不会伤心不会痛哭难过,我们都会心念。不管她在哪个世界里,会一直记得我,这就是我的心愿。
楔子:
“我们这算不算入室偷窃啊?”
“什么入室偷窃,这又不是他的家!”
“那东西真在这里吗?”
“废什么话快点去!你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去就去,凶什么凶!”
声音渐渐弱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天空阴沉,无雨。
一、一场特别的婚礼。
“请新人看向这里,我要开始拍照了哦!”漂亮的女摄影师提醒站在人群中笑得灿烂的新郎新娘,这对新人很特别,先生是一位日本军官,夫人却是位漂亮的中国女孩,这在1939年的上海极其罕见。真爱可以穿越枪林弹雨,原来这话是真。
“等一下小姐,我去换件衣服再来!”
众人抹了把汗,这已经是她今天换的第四套衣服了,从没见过这么爱美的新娘子,可怕的是她在换衣服的同时还会拖着腼腆的新郎一起换,所幸新郎脾气好,不过那笑着的嘴角也开始抽了。
“少佐,又换衣服吗?”这位军官的副官已经无奈叹气三次以上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婚礼嘛,倒更像一场时装秀。
“左藤,衣服换好了吗?没换好我来帮你!”新娘子已经在外面拍门了,门内帅气的新郎无奈翻了个白眼叹口气,有点忍无可忍的架势。
“夫人,少佐这就好了,请您稍等一下。”副官倒及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还顺便提醒少佐收起他那不爽的表情。
可是已经来不及,他绽开的笑脸只到一半就定格在了空气里,衣服刚穿一半的他随着一声“砰”的响声瞪大了双眼,是的,新娘子自己踹门进来了,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顾虑。
“你怎么自己进来了?”看样子新郎火大得很。
“什么嘛,我就是你的妻子了,难道你换衣服我都不可以看的?”美丽的新娘嘟起嘴一脸委屈。
“羽姑娘,你也知道咱们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各为其主的婚礼我很佩服你的自得其乐,但不代表我也可以。你折腾够了咱们就收工吧!”左藤早已没有了耐性。
“左藤少佐,既然你挑明了身份我也没啥好装的,都是为了任务嘛,不如咱们交换任务你看怎么样?这样就有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嘛!”林若羽大概是脑子抽风了才会说这话。
果然面前的男人像看白痴一样地看她,“军统那边是没人了吗派这么个没大脑的人来挑战我的智商?”
“喂你不要出口伤人我跟你说!”这样会不会显得她更没大脑啊,这也可以争口气的?
“伤了你又怎样,本来就是白痴一个!”年轻的左藤少佐这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他瞪向林若羽的眼,他自己看不到,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温柔。在这样的局势下还能保有这样的天真,真是不容易啊。
没想林若羽却真生了气,上前就扒拉他的衣服,“你穿这衣服太难看了,快点重新换一件!”
“哎,羽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快点停下来!”左藤急了,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胸,看上去像是个受到欺负的孩子,可眼神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羽姑娘请自重,我不想再换衣服了!”他的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切,那么严肃干嘛,你不要害羞嘛我们都快是夫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感觉身后有把枪指上了自己的脑袋,林若羽这才住了手缓缓回头。
“你想找什么东西?不如直接告诉我啊!”佐藤笑得很是莫测,示意副官收起枪然后走到她面前,伸出右手抬起了她的脸,“羽姑娘,我曾经做间谍很长时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同行,真的,你不适合做这行,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今天的婚礼可以到此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