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权裔,你好!
也许,你会笑我,也许,你会嗤之以鼻,不看我的信,但,我还是决定一试,因为,我已经走投无路。
光阴荏苒,没想到十八年后我能与你再次邂逅,我很庆幸也很惭愧……
你还记得我把四脚蛇放到你书包里那件事吗?老师发现后你不仅没告我的状,还帮我掩饰。就是从那天起,我才对你有了新的关注,我发誓不再捉弄你,要跟你和平相处,甚至,还想过跟你做朋友……可是没过几天你就突然退学了,从此杳无音信……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流氓,我的确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我本来初中毕业后很顺利地考取了一所师范学校,可就在政审的时候,我因为聚众斗殴被拘留了,所以我与前途失之交臂,我的历史也从此记下一笔擦不掉的过错。打那以后姐妹排斥我,父母诅咒我,我就如一条丧家犬,无奈我只好自找快乐,结识了“道”上的一帮人,破罐破摔……
林山在寄出了这封信后,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冯权裔会怎么想,他只能苦苦地等着冯权裔的答复。这百无聊赖的日子过得如此缓慢,他在等待中备受煎熬,白天的辛苦与繁忙猝然而止了,此时万籁俱寂,林山独自喝着酒,想着自己还在生活的旋涡中拼搏,落红的踩压与辱骂,冯权裔对自己的不予理睬,他觉得生活是如此的艰辛与压抑,每天睡在黑暗的库房里,感受不到一丝阳光的温暖。
他一口喝光了瓶中的酒,他不想再默默等待了,他决定要主动出击。他跟踪过冯权裔,知道她住哪里,借着酒意他不顾夜深,一直跑到权裔家,看里面还有灯光,他欣喜地拍打着门。刘新廷打开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你找谁?”
“我找冯权裔。”林山边说边往里闯。
刘新廷反感地拦住他说:“权裔不在家,你有事明天去她单位找她嘛。”
“不在家,不可能。这么晚了,那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刘新廷没好气地看着他。
林山可管不了那么多,他拉开嗓门就朝屋里喊:“权裔,权裔!”
“跟你说了她还没回来。”
正在他们纠缠不清的时候,权裔从楼下走上来,林山顿时欣喜地叫道:“权裔!”
权裔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会找上门来,她厌恶地看着他说:“你——”
林山不等她发问,上前一把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救救我权裔,帮帮我,我知道只有你才能帮我。”
权裔有些尴尬地看眼门口的新廷,用力想挣脱他的手,说:“你喝醉了,快回去吧。”
林山紧拉着她不放,说:“我没醉,我是借着酒胆才敢来找你的,求求你权裔,帮帮我!”
权裔焦虑地说:“好了,好了,走吧,我送你去车站。”说着便扶着林山下楼。
“别妄自菲薄,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这个世上又不止你一个人有失意和遗憾,放开点,你会发现你那点伤痛根本就微不足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看我的信。”
“不过,我能体谅你这份劫后的心情,但,你总不能让你以后的人生都用来凭吊你那该死的过去吧?你信上不是说你要振作,要为你的儿子小野努力吗?”
“那些只是我美好的愿望而已。”
“既然有愿望,为什么不努力去奋斗?人生,可不单单是词典上概括的那样简单,它本身就百味俱全。过日子,也不像翻日历那么轻而易举,你必须脚踏实地每一分钟每一秒钟去度过,其中谁也免不了会跌倒、会受伤、会流血。反正,我一直都坚信,有耕耘就会有收获!你这么晚跑来找我,就是想做我们的劳保?”
“不只是这个,你肯不肯帮我?”
“不是我不肯帮你,单位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虽然我在经办那些业务,但那些业务关系多数都是厂领导的亲戚或者自己家人的。再说,劳保有季节、分时候,如果目前你没有四五个大单位的业务把握,我劝你打消做这行的念头,就算我们这家给你做,大不了你赚两个月的店面费。”
“店面,”林山凄然一笑,“我这个样子还开得起店。”
“你想做劳保肯定要开店,你不可能空口跟人家联系,说你有什么什么货,质量怎么怎么样,没有实物谁买你的账。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像这中秋我们要购一批月饼,你有什么味,什么花样,什么包装,什么价格?我可以相信你怎么说,但其他人未必也认同。”
林山焦虑地长叹一声,停下脚步,说:“看来,我真是穷途末路了。我现在一无所有,权裔,我除了低声下气地在落红那里混饭外,连一个去处都没有。”
“怎么会,这么大一个世界,你还有健康的身体,只要你肯努力,有一天你会比落红生活得更好。”
“别安慰我,权裔,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
“除非你怕吃苦自己放弃。”
“我正是在苦中花了好长时间才清理好自己,我雄心勃勃地从乡下来,满怀期望地想能得到亲情的眷顾和支持,可她们给我的是——一家人公审之后的施舍,落井下石的责怪、嘲笑,没有人真心愿意帮我!”
“应该说没人能帮你——除了你自己。”
“可我该怎么办?我没有时间靠出卖劳力苟延残喘,我要还债。”
权裔看着这个以前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生起了怜悯之心,她停下脚步说:“你干脆自己开个店吧。”
“唉,那当然好,可是,没有本钱这店怎么开?”
“我想你开个食品批发零售店吧,食品没什么积压。”
林山哭笑不得地,说:“你还当真了,我是在说梦话,我身无分文拿什么开店?”
“那种生意没必要自己先投入,果品公司、糖酒公司还有工商联,我跟他们的关系都很好,我去帮你说说,从他们那里调些货出来你卖,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你去跟他们结一次账。”
林山瞠目结舌地看着权裔:“像做梦一样,就这么容易!”
权裔看着惊喜的他说:“不是梦,想到就做,就这样定了,我还有事,再见。”说罢急步往回走。
林山望着离去的权裔,咬咬指头,惊喜地甩甩头,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下决心一定要抓住冯权裔这根救命稻草,他林山天生就是女人的克星。
在权裔的帮助下林山的店很快就筹备好了,虽然这在林家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一家大小以林落红为首极力反对。他们认为当初林山就是吃亏在女人身上,一个杨梅已害得他倾家荡产,这次又来个冯权裔。用林落红的话说,杨梅那个人只是水性杨花,好逸恶劳,冯权裔可能不止那么简单。
林山可不管这些,他只要成功,谁利用谁还不定呢。所以他的店还是准备如期开业,林家不放心叫来林山的五妹林落霞帮忙,明是帮忙实是暗中监视冯权裔这个外人,看她能动什么手脚。
林山的达通经营部,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开业了,门庭若市一派繁荣景象。进进出出的顾客络绎不绝,林山被一群等着付账的顾客困在收银台里,手忙脚乱地一边清点顾客选购的品种,一边迅速地记写着货单。
林落红远远望着“达通”涌动的人流和成箱成件带走的商品,既羡慕又嫉妒,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林老四,你果然有道,算我低估了冯权裔!”她愤恨地转身离去。
因为是以批发为主,所以货出得特别快。林山没想到生意这么好,货一下就卖得差不多了,现在等着补货,权裔又不在,他一下像失了主心骨。
林山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果司的小货车开到了门口,押车的业务经理黄秋燕望了望店的招牌,喊道:“冯权裔,这是冯权裔的店吗?”
林山忙赔着笑走向车门,说:“是,权裔她刚出去。”
黄秋燕不放心地上下打量林山一番,说:“哦,你就是那天跟冯权裔一起到公司来的那个。”
“哎,我是林山。”林山毕恭毕敬地回答。
黄秋燕下车将一叠送货单递给他,说:“这是冯权裔的货,你签收吧。”
林山迅速地翻了翻货单,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问:“权裔刚要的货?”
“昨天下午。”
林山开心地想,这个冯权裔真是料事如神,我一定要抓住她继续帮我。他万没想到在他想冯权裔的时候,却有人在打他的主意,那就是眼前这个黄经理,这个中年独身的女人一眼就看中了颇有男子汉气概的林山。
Chapter2
跟金正良的冷战已经持续了两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冯玉兰想了很多,知道自己也有些过分,按时下的说法他这也不太为过,冯玉兰在心里已经开始要原谅他了,只是自己不好找个台阶下。这天她正在办公室聚精会神地在图纸上写算着,金正良照例每天都来跟她打个招呼,玉兰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即轰他走。金正良呆愣了一瞬,忙打破沉默拿出一份资料放到她面前,说:“这是包工合同。”冯玉兰顺手拿起合同,俨然一副认真看阅的样子,想等他继续说点什么。
“工作,你已经安排了吧?”说出这话金正良又有些后悔,不过他确实又怕玉兰不给自己留情面。
冯玉兰有些失望,眼睛仍盯着合同,说:“各部门都完了,拆旧房和挖基础还是由原来的那些临时工做。”
“好。”金正良答道,他鼓足勇气含情地看向玉兰,欲言又止地垂下头迟疑着。
冯玉兰手拿着合同,却是心不在焉地偷瞟他,见他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冲口而出道:“天凉了……”抬眼见金正良感动地看着自己,她慌忙垂下眼帘,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