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林不禁泪水涌出眼眶说:“求你了,权裔,别这样,我们都很难过,一样对砚彧有十二分的心痛和不舍,要是依靠悲伤和眼泪,就可以再挽回砚彧,我相信我们所有人都愿意陪着你一起哭,但是你清楚,尽管我们伤心欲绝,我们都无法再使他起死回生,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想开点,权裔,你看到的,姨婆和你妈多伤心,她们都有病,尤其是姨婆,你知道她是不能够气的,要是你因此再出个什么状况,你不是要她们的命吗?你让你爸妈怎么办,又让我怎么办?你就体谅体谅我们吧,权裔。别让我们心痛又心碎……”
权裔面无表情,两汪泪水滚落而下,她是那么的悲恸欲绝,不堪一击,在内心深处,她不停地谴责自己的自私和残忍。玉兰看着权裔的绝望的表情,权裔无声的哀鸣犹如刺穿她的心,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悲痛的情绪,双肩剧烈颤动。曾林凄然扶着权裔将她压坐在了凳子上。他摸出手帕,怜惜地替权裔擦抹眼泪。
“砚——彧——”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曾林扭头回望,刘新廷悲痛地掀开布围,瞠目结舌地望着砚彧,邹远惠心酸地跟着他,两串泪珠从眼中坠落。新廷悄声靠近砚彧,轻轻叫着:“砚彧,砚彧。”他双手抚摸着砚彧的脸,望向曾林,恳求地问:“我的砚彧怎么了?”曾林难过地看眼他,于心不忍地转开脸,刘新廷看着权裔。
权裔憨坐着,似傻若呆地望着砚彧。刘新廷刹那间泪水如决堤的潮水奔涌而出,他望着砚彧,绝望地说:“是我,都是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是爸爸害了你,宝贝儿!”他伸手去轻轻抱起砚彧。
远惠担心地哭泣着央求他:“新廷——”
刘新廷将砚彧紧贴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脸,哭道:“砚彧,爸爸有多爱你,你知道吗?你是我所有的希望,一切的幸福和全部的生命,没了你,我还能怎么活,我活着还有什么劲?你带我走吧,宝贝,不管是地狱还是天堂,都让我陪着你,守着你。我发誓,从此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保护你,我保证!呜……别丢下爸爸,砚彧,我的砚彧……”
权裔肝肠寸断,泪如雨滴般落在衣襟上。悲哭的廖秋莲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剧痛,她强忍着歇了歇,佝偻身子站起来。
刘星妈担心地叫道:“妈妈?”
廖秋莲努力克制着疼痛,一手紧握毛巾,直起身,故作坦然,声音孱弱地说:“我去躺一会儿。”刘星忙伸手扶着她。她紧咬着牙根,朝里屋走去。
廖秋莲双手抱胸,用力压住肝部,她痛弯了腰,脸扭曲地渗着汗水,往房间里走。她趔趔趄趄地直奔写字台,她拉开抽屉,拿出一瓶药,倒出两颗放进嘴里,端起一边的茶水,把药吞下,然后万分痛苦地走去爬上床,将枕头抵在胸口。
廖秋莲疼得满头大汗,紧咬牙根,一次次深呼吸,她又拖过一只枕头,一起抵在胸口,竭力忍耐着。她实在难忍地努力地爬起身,又回去写字台前,拿出药瓶,倒了两三颗药,放进嘴里。
Chapter4
阴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惊雷乍响,大雨瓢泼。雨疯狂地下着,电闪雷鸣,整个小镇都笼罩在倾盆的大雨中。
权裔心如死灰地旁若无人呆望着砚彧,曾林陪在她身后,心焦而爱莫能助地看着刘新廷,刘新廷面对着权裔,跪在地上,悲痛地默默流着泪。
邹远惠伤心泪流地站在刘新廷身旁,她担忧地对他说:“新廷,好了啊,快起来,你对砚彧的爱,权裔她知道,我们也都有目共睹,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权裔她也没有丝毫怪你的意思,别难过了,快起来吧!”远惠搂住新廷的双肩,用力想拖他起来。刘新廷倔犟地挣脱她。
远惠着急心痛地说:“新廷,你听劝好不好,你就是跪到天亮,跪到脚断又如何?你就是气死了,也于事无补,砚彧他活不过来,你理智点,你的病都还没完全好,妈还躺在床上,你要再不珍惜你自己,你让我一个人……呜……权裔,你就说句话吧,你还不了解新廷吗?他确确实实不知道砚彧来找你的事,砚彧他谁也没说,一早就跟平时一样背着书包,活蹦乱跳地出门,临走时照常跟家里每个人说再见,我也以为他是上学去了。我也很爱砚彧,权裔,我看到他这样我也很心痛,如果一定要有个人出来为这件事承担责任的话,那就是我,是我,权裔。你把砚彧拜托给了我,是我疏忽大意没保护好他,是我的错,我有罪,你怪我吧,权裔!”
远惠痛哭流涕地跪到权裔面前,央求地拉着权裔,泪流满面地说:“你乱棍打我,臭骂我一顿,你要我给砚彧抵命也行,你放过新廷,饶了他吧!你说你不怪他,不怪他。失去砚彧,他比我们任何人都难过,砚彧真的是他的命,还有你,权裔。他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时时刻刻都盼着你能为了砚彧回家,你就看在砚彧的面上,念在他对你这份痴心,可怜可怜他。权裔我求你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帮帮我,放过新廷,权裔……”
权裔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任凭远惠对她哭求和摇撼,她始终呆望着砚彧,毫无反应。难过的曾林忙劝慰远惠,拉开她拽着权裔的手说:“别这样,邹姐,别这样,没有人怪你们,这只是意外,你们都起来吧,快起来。”曾林硬拉起远惠,又去拖刘新廷,“起来,刘哥,你这样只会让权裔更难过,她的心都碎了,你就别再为难她,也别再折磨自己。”悲痛的新廷抬起头望向权裔。依然泥塑木雕般望着砚彧的权裔,眼中满盈着泪水,悄然滚落。
Chapter5
工作台前,曾林忍着一阵阵的心酸,凭记忆在画纸上描画砚彧的遗像。邹远惠悲伤地一边抹泪一边裁剪白纸。金正良坐在床头,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静静抽烟,想着砚彧活泼可爱的样子,禁不住泪珠滚落,他忙猛吸了两口烟,使劲眨着眼,重重吐出一串烟雾。
玉兰侧躺靠着他,一手抱着他一条腿,熟睡的样子: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行人,冯玉兰急切而茫然地沿街找着,她边跑边放声呼喊:“砚彧——砚彧——”忽然,她见前方一女子拖着正朝她回望的砚彧在奔跑,她忙撒腿追去,一边疯狂地喊叫:“砚彧——砚彧——嗨!你是谁呀?你要把砚彧带到哪儿去?你站住,把孩子给我放下!”女子拖着砚彧仍在奔逃。
玉兰追赶着,离那女子和砚彧越来越远,她张皇地忙朝往来的路人求救喊道:“快抓住她!快!她是人贩子,她抢了我的孩子,快抓住她!”所有的路人无动于衷。
砚彧一次次求救地回望她,玉兰哭泣着,拼命地奔跑,叫喊:“砚彧——砚彧——”眼看着她步步追近他们,她伸手刚要抓到砚彧,顿时,那女子带着砚彧飘飞而上。
玉兰悲号着狂呼:“砚彧——”女子和砚彧停在半空,女子转回头严肃地望着玉兰。
玉兰望着她,惊诧地叫道:“妈?你怎么……你要把砚彧带到哪儿去?你还给我,你不能带走他,他是权裔的命根子,你还我——”玉兰使劲地往上跳,伸手抓。
女子转回头去,刹那间和砚彧“嗖”地消失在云天中……
玉兰歇斯底里地哭喊:“妈——”猛地醒来。
堂屋方桌上,高高堆起许多折好的纸花,桌边的远惠聚精会神地仍继续折叠着。工作台前,曾林全神贯注地画好砚彧的遗像。他将遗像连同画板放在案头墙上,静静地端详,渐渐地他忍不住一股强烈的酸楚,泪涌眼眶。他忙望去一边的窗门,第一道晨光洒下,小镇苏醒,处处屋顶炊烟袅袅。
权裔和新廷分别坐在砚彧的头脚两端。刘新廷哀伤地垂着头,怀着阵阵的伤心,他慢慢抬眼看向权裔,乍地,他惊异地目不转睛,转瞬间不禁心痛地泪流满面,叫道:“权裔!”
顿时,外面“砰”地传来一声凳子倒地的声音,曾林跑进来,他张皇地望向权裔:权裔紧贴着砚彧的脸,她想用自己仅存的少有的温度给砚彧一丝生命的气息,她的脸跟砚彧的脸一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目光流露出的是绝望和无尽的痛,她的发际处,丝丝如霜的白发。新廷望着她,悲痛得泪流满面。
曾林痛心地跨步上前,把权裔抱开,拉起砚彧胸前的白布,盖住他的脸。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一阵敲凿石头的声音。天井栏杆上放着一块写着“爱子刘砚彧之墓”和一首小诗的碑石。权裔一锤锤凿刻着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