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彧忙对权裔说:“公公和婆婆才不久去过我们家,他们是专门来看你的。但你出差去了。哦!上星期天我和公公婆婆,还有叔叔,我们四个一起去春游了,婆婆还特别做了很多菜给我们野餐。我们玩得开心极了,晚上婆婆还请我们去酒楼吃了大餐。”
刘妈感激的,接着砚彧的话说:“还给我专门带了那么多菜回来,你想得太周到了,亲家母,我还没机会对你说声谢谢呢!谢谢你们!”权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玉兰忙冲刘妈颔首回礼说:“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这么多年来,我们为了公司业务,差不多都在外地,所以没时间顾及女儿,只能留她一个人在家。我感激你收留了我们权裔,并照顾她,还给我们养了这么乖一个外孙,你是值得我们一生报答的恩人。”刘妈激动地嗫嚅着嘴唇,热泪盈眶地望着玉兰不知说什么才好。
玉兰真诚地向权裔忏悔说:“对不起,权裔!”
权裔感动地湿了双眼,对她笑笑,转对砚彧走去,伸出双手说:“来,砚彧。”玉兰愧疚地看着权裔,把砚彧接了过去。
权裔恬然笑对砚彧说:“砚彧,你不是问妈妈,你的外公外婆在哪儿吗?妈妈现在告诉你,这就是妈妈的爸爸,你的外公。这是妈妈的妈妈,你的外婆。”玉兰忍不住心中激动,陡然间泪湿眼眶。
砚彧欣喜却又怀疑地问:“真的吗?”
权裔肯定地点头:“真的。”
砚彧不解地问:“那公公跟婆婆来我们家的时候,说他们是你的朋友?”
权裔再度恬然一笑:“妈妈也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砚彧既幸福又快乐地说:“是!”一面将手环住权裔的脖子,亲热地跟她脸贴着脸。
玉兰感激地看着权裔,难过地说:“谢谢你,权裔!”
刘妈起身说:“你们聊,我送砚彧去学校。亲家姨婆,我改天再来看您。”
“你走好!”
砚彧忙一一地叫着说:“姨祖,奶奶,外公,外婆,再见。”
金正良与廖秋莲热情地摆谈着,玉兰一直很不自在,看他们没有停的趋势,她走去阳台摸出手机。
“……公司还可以,这几年我们的运气比较好,就是忙了点。我还清闲些,天天在工地上走走看看,玉兰就辛苦了,从早到晚都守在办公室。”突然手机铃响,金正良边摸手机边说,“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考虑、处理。这些年我要是没玉兰,也就一事无成。”他看看手机上来电显示号码,愣了一下,忙接通电话:“喂!”
“还不走你想干吗?”电话里传来冯玉兰的声音。
金正良随机应变地说:“哦,我知道了,你叫他们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跟经理回来。”金正良放回手机,对廖秋莲欲说什么。
廖秋莲宽容地说:“有事就去忙吧!谢谢你们来看我。”
“你安心静养,我们回去安排一下,会再来看你的。”
廖秋莲抿嘴笑笑。
玉兰从包里拿出一纸包递给正良,金正良将它交给权裔说:“这儿有两万块钱,你拿着先交付这几天医院的费用,不够我再拿过来。”权裔感动地看看金正良,又看看冯玉兰,冯玉兰对她抿嘴笑笑。
廖秋莲抑制不住老泪纵横地望着金正良说:“谢谢!”金正良回她一笑。
廖秋莲又望着一边看着电视的冯玉兰,伤悲地哽着喉咙叫道:“玉兰!”
玉兰转过头,眼睛看着别处,冲廖秋莲淡漠地说:“你保重,我有事先走了。”话音未落,就朝外面走去。权裔茫然地目送她,竭力忍着心中的悲伤。
冯玉兰径直走向病区大门,等在楼道口。她烦恼地长叹了口气。这时金正良疾步赶了过来,嗔怪地说:“你就不能装装样子,心平气和地跟病人道别?”
“我这种态度对她,都已经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了。”玉兰边说往楼下走。
金正良跟上她,与她并肩下楼说:“其实我发觉你小姨这个人还不错,性情又比较豁达,谈吐也不俗,我相信她的心眼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尤其我从她闪闪躲躲跟着你转的眼神中,我发觉你小姨她有点怕你。这种怕——不是心慌,不是惧怕,而是发自内心对你的纵容和爱。”
玉兰不屑地冷笑一声:“哼!”
“真的。你是没有用心注意她,最开始你在跟小刘他妈摆谈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你。等刘妈走了以后,我看她目光中对你充满了渴望和期待,她巴不得你能坐到她身边,对她说几句贴心的话……”玉兰停下步,嗔怪地盯着他。金正良不看她,继续说:“……但你瞟都不瞟她一眼,就像她跟你丝毫关系也没有,宁愿背对着她看电视,跑去阳台,也吝于给她只字片语的安慰。”他看着玉兰,讨好求饶的样子,笑笑说,“你对她,也太残酷了点。”
玉兰一脸生气地欲说什么,却又缓和了口气道:“我们是有言在先的啊!”
金正良赔笑着:“我知道,我们这不是会后讨论吗?总结一下。”说着揽着玉兰的肩,继续下楼。
玉兰娇嗔地说:“是她叫你来当说客的,还是权裔?”
Chapter5
病房卫生间,权裔站在盥洗台前,手里捏着湿毛巾,眼中饱满的泪水跌落而出。她痛苦地将毛巾捂着脸,忍不住地抽噎,曾林的话在耳边回响:“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抗癌药物基本上对她的病情起不了作用了,但她的疼痛会越来越频繁,而每一次疼痛有可能都会终结她的生命,所以只能尽量让她忘记自己的病,保持心情愉快,力所能及地满足她的愿望。还有,她每次疼痛的时候,还是需要服一些镇痛药。姨婆她很坚强,我们别给她增加负担,她不愿看到你难过,所以早晨她才坚持不肯做检查。我们一起帮助姨婆吧,权裔。让姨婆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走得放心和坦然。这也是姨婆她自己的愿望。”
权裔强忍着心酸,尽量装出一脸平静的样子,用湿毛巾给廖秋莲擦着脸说:“别难过,姨婆,这样对您的伤口愈合不利,我们孝敬您是应该的,您受之无愧。我们都是您的孩子,我们对您有着良心和道义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廖秋莲悲伤地说:“不,孩子,姨婆有愧。姨婆欠你和你妈的太多了。姨婆这辈子肯定是没办法再还你们,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姨婆会加倍地向你们恕罪。”
权裔再也忍不住心酸哽咽地说:“您不欠我们什么,姨婆。是我们愧对于您这么多年朝思暮想的牵挂,是权裔欠您恩重如山的报答,对不起!对不起!”
廖秋莲把手伸向权裔,权裔伤心地靠在她胸口。
廖秋莲抱着她,珠泪滚滚地说:“姨婆最舍不得的就是你!”
“原谅我,原谅权裔这些年对您的冷落。”
“没有,没有宝贝,你从来都没让姨婆感到过孤独。”
权裔伤心欲绝地努力克制着抽泣。
廖秋莲痛苦万分地淌泪,须臾,她竭力使自己平静地深呼吸两口气,换上一脸祥和的笑容,对权裔安慰地拍抚着说:“好了!别难过了,帮姨婆和你自己擦干脸上的泪,我们谁也不许再哭了。”
权裔抽噎着无意间抬头,从大门的玻璃处,见门外一群人正朝门口涌来。权裔正纳闷儿,门外梁主任对她笑着敲门,权裔狐疑地走上前打开门。
“姐姐。”只见刘星激动地冲她挥手,“权裔姐姐。”
以小镇街道办梁主任和敬老院陈院长为首,后面跟随着肖妈、陈妈、黄二叔等五六个街坊还有刘星母子等等,他们各自带着礼物,激动地奔到廖秋莲床边。肖妈心酸地泪湿眼眶,拉着廖秋莲的手,说:“老妹子,阿弥陀佛,没事了。”
几个长期被她资助的孩子一声声地叫着:“婆婆,婆婆……”他们拥到床边,在她身边团团围住。
廖秋莲感动地应着:“哎!哎!……你们都来了,这么远的路,你们怎么……谢谢大家。大家都这么忙,孩子们也是,今天不上学啊?”
几个孩子一脸担忧地说:“我们一定要来看看您,不知道您的情况,我们在学校心里也不安。”
“是啊,担心你的人很多。镇上的人个个都想来看你,大家都还等着我们回去告诉你的情况。”
廖秋莲热泪盈眶地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权裔整理好摆放一地的水果、鲜花、家禽和一篮篮鸡蛋,绕回床边,站在刘星身旁。
梁主任摸出一个信封,说:“这是我们居委会的一点心意,我代表大家,祝您早日康复!”
敬老院陈院长也递来一个信封说:“这是我们院里的,大家都让我转告你,祝你平安,早日康复。”
黄二叔也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我们新河街二十八户街坊的心意,大家都盼着你尽早恢复健康回家。”
廖秋莲眼中的泪水盈盈欲坠:“谢谢!你们来看我,我都受宠若惊了,我怎么还能收大家这么多礼。”
“平时你给大家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帮助,都没少过,你就收下吧!这是大家对你的关心。”
廖秋莲哽着喉咙:“你们……谢谢,谢谢。”看到远道而来的这些街坊、孩子们,她感觉好亲切,好温暖,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与满足,同时又觉得太麻烦大家了,她是个一辈子不愿欠别人情的人,她只想付出,别人快乐就是她的快乐。千恩万谢后她让权裔送他们上车。
在车站肖遥远远地就看见肖妈,他刚想打招呼,一看他们一行好多人,旁边站着一个很美的女人,他躲在一边偷窥,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哀伤与怜悯,却泛着人性的光芒,跟他多年前崇拜的一个帮助过他的女人有着一样的神情,他一下就被触动了。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他黑暗的内心悄悄射进一丝光芒,他挣扎着想要抓住最后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