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立海继续说:“听我的,小姨。我虽然无回天之力拯救你的生命,但我会全力以赴帮你减轻痛苦。”
廖秋莲酸楚而又感动地说:“谢谢你,立海,谢谢你们父子俩为我做的一切。我们都知道,所有的治疗对于我现在的病情来说,无非就是一种自我安慰。我也不想依赖着药物,每次在痛苦中睡去,醒来后又承受同样的折磨。让我回去,我离不开我的家,我在那儿整整住了五十年,我想睡在我自己的床上,默数着属于我点点滴滴的回忆,安然上路!”
曾立海无奈地心酸:“小姨——”曾林感伤地不忍再看姨婆,他转开脸,从凳子上起来。
廖秋莲对曾林说:“小林,你要帮我说服权裔,安慰她。”曾林难掩心中的悲伤,轻轻笑了笑,折身走去卫生间。
廖秋莲回头对曾立海悲痛地滚落两行泪水说:“对不起,立海,我们冯家欠你的情。”
曾立海泪满眼眶:“不,小姨,是我太自私……”
曾林在浴盆前洗了一把脸,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权裔,她能忍受姨婆是肝癌晚期这个事实吗?她刚经历了一场劫难的痛苦,她能接受这晴天霹雳的打击吗?他要怎么给她安慰?
“咚咚”,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曾林忙在一边的毛巾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出来,见权裔牵着砚彧同刘妈进来。
砚彧雀跃地叫了起来:“叔叔!”
“哎!宝贝。”曾林一把抱起他,搂在怀里亲亲。
曾立海忙起身礼貌地告辞,砚彧可爱地说:“爷爷再见!”
曾立海开心地摸摸砚彧的脸:“小伙子,再见!”说完大步往外走了。
权裔给他们相互介绍后,廖秋莲有些激动地冲刘妈说:“快坐,亲家!”
“哎!你别管,亲家姨婆,小心你的伤。”刘妈忙客气地坐在身后的凳子上。
“我没事,是他们太紧张了。”
“伤皮伤骨都是伤,你要好好将息保养。”
“是,谢谢你,你太担心了。”
“唉,我还不是空担心。”
“哪里,我们权裔就是说你好,说你对她好,像亲妈那样体贴照顾她。我们砚彧一生下来,你就帮她带,还有小刘,把所有家务都承包了,你们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安心工作,回家来像公主一样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太感谢了。感谢你们母子对我们权裔的恩宠,感谢你把砚彧带得这么好。”砚彧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姨祖。
刘妈酸楚地说:“是你说得好,亲家姨婆,权裔她是难得的好媳妇。自从她跟新廷结婚来到我们家,我就开始享受有女儿孝顺的福气。是我老糊涂,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很惭愧,亲家姨婆,我对不起权裔……”
廖秋莲敏感地看着她,权裔忙在刘妈背后扯了扯她的衣服。刘妈不解地看看权裔。
权裔慌忙提醒她说:“妈,都老皇历了你还翻出来。嗨,有段时间我老惹我妈生气。”廖秋莲看着权裔,权裔回对姨婆讪笑。
廖秋莲怀疑地对权裔轻轻笑了笑。砚彧偷看廖秋莲,廖秋莲笑对砚彧冲他招手说:“来,砚彧,到姨祖这儿来。”砚彧突然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曾林笑看着他。
权裔催促着:“砚彧!”砚彧扭捏地看着权裔。
权裔微微一笑说:“听话。”
廖秋莲笑对权裔说:“别勉强他。”砚彧放开一些走向廖秋莲。
廖秋莲慈祥地对砚彧说:“是不是看到姨祖头上的纱布害怕?”
砚彧忙辩解说:“不是。”
“那是跟姨祖不熟,有点不好意思?”砚彧抿嘴笑。
“去吧,你不是很担心姨祖的伤吗?去让姨祖自己告诉你。”曾林说着把仍有些怯生的砚彧牵去了床头。
廖秋莲把手伸向他说:“来,把你的手给姨祖摸摸。”砚彧看了眼笑对他的权裔和刘妈,顺从地将手放在廖秋莲手中。
廖秋莲轻轻摸捏着他的手,欣慰地说:“跟你妈妈一样,又是一双灵巧的手。”廖秋莲疼爱地看着他,又问,“爸爸呢?”
“在家里。”
权裔忙解释说:“哦!小刘要上班,来不及请假,他让我向您问好!”
廖秋莲对权裔笑笑,转对砚彧说:“帮我跟爸爸说谢谢!”
“哦!”砚彧看着她头上的伤,微皱着眉头,手轻轻动了动。
“想摸摸,是吗?”
“不,我会弄痛您的。您痛吗?”
廖秋莲笑道:“不痛。”
“您是怎么受的伤,是跟别人打架了吗?”廖秋莲忍俊不禁。
砚彧一副认真的样子:“是别人惹的您,还是您惹的别人?”
“你以为呢?”
“肯定是别人惹的您。”
“怎么说?”
“因为你很慈祥,一定那个人不讲理,所以才把您打伤了。你恨他吗?”
“谁?”
“打伤您的那个人。”
“他不是故意的。”
“那他跟您说对不起了吗?”
廖秋莲顿了顿:“说了。”
砚彧通达地:“那就原谅他吧!你看我这根手指,这儿,你看到没有,是不是还有点伤疤?”
“嗯!”
“这就是去年我的同学,关门的时候给我弄伤的。我妈妈说的,莫记别人的仇,别忘他人的恩,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从地球上那么多人中,能走到一起来,碰个面,说句话,那都是缘分,要好好珍惜,所以您就原谅那个人吧,姨祖。他打伤了您,他也一定很后悔。”
廖秋莲激动地说:“好!姨祖就听你的,原谅他。”
砚彧欢喜地双手轻捧了捧她的脸说:“你最美,姨祖!”
廖秋莲诙谐地问:“哪儿?是发型吗?”
砚彧忍俊一笑说:“不是。我妈妈说的,懂得原谅的人就最美!”廖秋莲忍不住酸楚而又欣慰地看着权裔。
权裔感触地微笑说:“是您教我的。”
廖秋莲喉咙哽咽着,说:“谢谢!”权裔幸福又心酸地伸手握住她输液的手。
曾林看着廖秋莲一手握着砚彧,一手握着权裔,那一脸悲喜的表情,禁不住一阵鼻子发酸,眼眶潮湿,忙转开眼,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调整了一下情绪。他回对廖秋莲说:“姨婆,有权裔他们在这儿陪您,我就回科室一趟,我下面还有两个没出院的病人。”
“好,你快去吧。”权裔转头看向他。
曾林对权裔和刘妈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慢聊。”
“哎!”砚彧不满地叫道:“还有我呢,叔叔?”
曾林忙返身回来,走向砚彧,亲他一下说:“对不起,等我回来。”
砚彧欢喜地应道:“好!”
Chapter4
不一会儿,病房里就传出欢乐的笑声。砚彧得意地对廖秋莲说:“很可笑吧,姨祖?”
“可笑,你真是个开心果,宝贝。你从哪儿听来的这笑话?”
砚彧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听来的,是我妈妈专门给我买的笑话书上的。”
“是妈妈讲给你听的?”
“不是,是我自己看的。”
廖秋莲惊异地问:“你自己看?你认识那些字吗?”
“有些认识,不认识的字下面有拼音,看拼音就认识了。我不懂的意思就问妈妈。我妈妈还给我买了脑筋急转弯的书。您知道脑筋急转弯吗?”
廖秋莲故作糊涂:“不知道。”
“那——”砚彧正儿八经地想了想说,“我就跟你说个最简单的吧!”
“你说。”
“要是你去市场买菜,钱包突然掉了,你会怎么办?”
“不买了。”
砚彧忙对权裔和刘妈说:“奶奶、妈妈,你们不许说啊!”回头对廖秋莲说,“不对,再猜。”
“回家拿了钱再去买。”
“错。”
廖秋莲想想:“不知道。”
砚彧狡黠地一笑:“捡起来就是。”
廖秋莲纳闷儿地问:“捡起来?”
“掉了嘛,”砚彧边说边示意她假装从手上掉下东西在地上,“掉了当然捡起来就是。”
廖秋莲茅塞顿开:“哦!嘿嘿嘿!你这小精灵。”
权裔提出一边柜子里砚彧的书包,对砚彧说:“砚彧,该去上学了。”
砚彧从凳子上起来,忙又对廖秋莲说:“姨祖,我放学回来再跟您讲其他的啊。”
“好,在学校乖点。”
“我知道。”砚彧懂事地接过权裔手中的书包,一边背上说,“妈,你不用送我,我知道路,你就在这儿陪姨祖和奶奶说说话吧,我会小心走路的……”
“咚咚”,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砚彧忙探头朝大门看去,他惊喜地叫道:“公公!”权裔纳闷儿地愣了愣,也从床边走向门口,金正良推开门走进来,喜悦地喊:“砚彧!”
“嗨!”随金正良跟进的玉兰,更是欣喜地拍着手,奔向砚彧。
“婆婆。”
“哎,宝贝。”玉兰一把抱起他亲亲,正要往里走,抬眼突然见权裔在旁边看着她,她陡然有些心慌的样子,朝权裔笑了笑。
权裔也有些局促地回她笑笑,忙走向金正良,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叫了声:“爸爸。”
权裔领头走进屋,对床上的廖秋莲说:“姨婆,我爸他们来看你了。”站在原地的刘妈忙转头看来,不禁诧异。
金正良恭敬地冲廖秋莲喊声:“小姨。”廖秋莲激动地慌忙想撑起身。
金正良急忙走上前:“你别动,小心弄到伤口。”廖秋莲热泪满眶,欢喜地打量金正良一番后,将含着担心和期盼的目光投向玉兰。玉兰故意不看她,对砚彧扮着鬼脸,砚彧乐得“哈哈哈”地笑。
权裔挪挪床边一张凳子,快乐地对金正良示意说:“爸,你坐。”金正良幸福地对权裔笑笑,坐下。
权裔看着床边呆站的刘妈,歉意地忙冲她笑笑说:“妈——”玉兰心中一阵惊喜,本能地掉头去看权裔,见她叫的不是自己,她感觉失望而有些受伤。“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爸,这是我妈。”
玉兰这才舒心地笑对刘妈招呼说:“亲家母,你好。”
刘妈有些局促地回笑道:“唉!”
金正良谦恭地忙对刘妈欠了欠身说:“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到。”
刘妈再度回笑:“唉!”
权裔纳闷儿地看着他们,对金正良说:“你们认识?”
金正良笑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