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良痛心地揽权裔入怀,忍不住泪满眼眶,说:“你没有罪宝贝,你不是你妈的耻辱,你是你妈的骄傲,你是你妈的心痛!”权裔伤心地倒在父亲的怀里哭泣着。金正良抱紧女儿,苦中有甜地说:“我的确很了解你的母亲,所以尽管她有时无理取闹,我也能迁就她、包容她,其实她有时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又刁蛮,又任性,喜欢有人重视她,听她的指挥,受她的领导。而我就是最懂她的那个人。你妈为了你确实遭受了很多打击,你无法想象,在那段‘革命’的时代里,一个未婚女子有了身孕的命运。我没有权利评判你母亲当时的对错,我也不想再提你母亲那段锥心的痛,但你要相信,你妈是爱你的,只是因为那段记忆留给她太深太深的伤害。
“你从小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有一颗善良豁达的心,我希望你能慢慢试着去体谅她、适应她、关怀她,你会发现她一样是个可亲可敬的女人。我想用不了多久,当你有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家、自己的儿女,你就会明白,她是一个多么不容易的母亲。孩子,放下你心中对你母亲的排斥,接受她,只有你的爱,才可以化解她内心那份积怨,只有你的爱,才可以拯救她,帮她校正扭曲的思想,找回快乐,感受幸福。”
权裔感动地望着他,潸然泪下:“我妈能遇到你,她真幸运。”
金正良幸福地哽塞着喉咙:“是我幸福,才能同时拥有你妈和你。”
权裔感动涕零地说:“谢谢你,爸爸!”说完扑在他怀里,紧抱着他。
金正良也忍不住热泪滚滚,搂紧权裔,说:“我的宝贝!”
“砰”,突然一声剧响,父女俩同时一惊转头向门口望去,玉兰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冲了进来,狂吼道:“畜生,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畜生。”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她便一把抓住权裔,又推又扯地哭骂:“贱人,你还有什么下流的事做不出来,你就这么把持不住,饥不择食吗?你要报复我,干吗不一刀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金正良如梦初醒,着急地说:“玉兰,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快走,走,出去我给你说,玉兰!”权裔的睡衣纽扣被玉兰扯掉了两颗,她双手紧抱袒露的胸口,不解地瞪着母亲。
“放开我——”玉兰挣扎着,“啪”地给金正良一记耳光,咬牙切齿冲他吼道,“你这龌龊的流氓、强盗,你们这对狗男女,下流坯!你们视我为何物?置我于何地?你们干脆杀了我吧。”
金正良心痛地捉住玉兰的手说:“玉兰,你真的误会了,我们……”
“呸。”冯玉兰仇恨地将一口唾沫吐在金正良脸上,甩开他的手。
“你——”金正良忍着气瞪着她。
玉兰深恶痛绝地指着他骂道:“金正良,你这衣冠禽兽,卑鄙小人,我怎么就那么傻,中了你的圈套,我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你要了这个贱人,我早该想到,你是别有用心,我早就怀疑,你对她那过于亲热的‘父爱’。我一直强迫自己相信你,相信你们在一起的无话不说,搂搂抱抱……”
“玉兰,”金正良愤愤地说,“你疯了吗?”
“你——”冯玉兰转移矛头怒指向权裔,痛恨地逼向她。权裔恨恨地毫不怯弱地直瞪着她冲面而来的手指,泪水在脸上滚落。“小贱人!”玉兰无法遏制仇恨,手指在权裔鼻尖上指戳,“你天生就是祸水,害人精……”
“玉兰。”金正良急步跨向她。
“……你跟郑权一样的坏,贱种,下流种!”
“玉兰。”金正良心痛地望眼权裔,拉开玉兰。
“……他整我不死,你又来羞辱我,看我无地自容,害我痛不欲生。”她再度抓扯起权裔的胸襟,“你太恶毒,太无耻,你这肮脏的垃圾……”
“玉兰!”金正良惊慌地拉住玉兰的双手,用力想掰开她对权裔的拉扯,心酸泪流地乞求道,“玉兰,够了,玉兰……”
玉兰如一头激怒的狂兽般,撕扯着权裔不放,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们的计划成功了,你给我滚,给我滚,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滚……”
权裔担忧地看着母亲,很害怕的样子,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母亲就像一只装满炸药的火药桶,触碰不得,一碰就炸,她心中的仇恨足以毁灭整个世界,她知道她诅咒的人不仅仅是她还包括她的亲生父亲和姨婆!权裔一脸仇恨的倔犟,泪水含在眼中,任玉兰推扯。
金正良忍无可忍地甩了玉兰一个耳光,他心痛无比地望着她,几乎要跪下的样子说:“玉兰!”
玉兰惊呆地望着他,捂着脸,半瞬回过神来,“哇”一声号哭着,从权裔的房间冲出。“玉兰!玉兰!”金正良慌张地追了出去。权裔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遏止地喷涌而出,她气极、冤极、悲极地痛哭着冲上前关了门。
“玉兰,你误会了,权裔是我们的女儿,虽然她不是我亲生,但她的的确确让我感受到了为人之父的快乐和自豪,我一直视她如己出,爱她如瑰宝,你怎会怀疑我和她……”
Chapter5
想起过去玉兰早已泪流满面,悔恨地呜咽,她颤抖着双手捧起权裔的信:
今天是我有生以来,当着你的面第二次流泪,同上一次相比,我除了对你的愤恨,那就是蔑视!
我不知道你和我的父亲是因何缘故有了我。自从我刚懂得会心而笑的时候,我的快乐就随奶奶的遗体埋进了坟墓。记得那是一个最寒冷的冬天,父亲带着我去了山上面那个女人那里,从此,我便在被抛弃和遗忘的日子里,开始了我等待、期盼、逃跑中的童年炼狱生活。
同样,又是一个最寒冷的冬日,天上飘着蒙蒙的细雨,刺骨的寒风在我身上乱刮,我几乎已经习惯了独自数着伤疤不再流泪,几乎已经接受了这如此悲惨的遭遇,突然一双温暖的手伸向了我,她哽咽着喉咙亲切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姨婆,就是她终止了我的苦难,就是她捡回了我,就是她又像奶奶那样,把我当宝贝一样地疼爱!
我原以为厄运从此结束,孰不知另一种无奈却像鬼魅一样地跟随着我:街头、巷尾、学校、市场,无处不在,凡是个人都可以对我瞪白眼,吐口水,指指戳戳,有人更是明目张胆地冲我掷石子,泼脏水,虽然姨婆是拼了命地来保护我……我总算明白了,我是个背负着道德诅咒的生命,于是我自惭形秽地躲避众人,忍气吞声地逆来顺受……
直到有一天,你的突然出现,你说你是我母亲,我是属于你的,就那样,你从姨婆那里掠夺了我,把我当做你遗失在老家的一件行李带回了家。
八年来,我是每天看着你的脸色,猜着你的心情小心翼翼过来的。从那次教训以后,我再也不敢激怒你,每天规规矩矩地上学,安安静静地回家。而你对我,也除了常常用那带恨的目光看我以外,几乎没有过言语。我们俩就像同一个屋檐下,发誓绝交的一对孩子,谁也不理谁。好在我老早就习惯了孤独,学会了在孤独中刻苦发奋!但,我毕竟是孩子,一个有太多悲伤、委屈、无助的孩子。
然而,是他——那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他像伙伴那样靠近我,帮助我,鼓励我,想方设法带给我快乐。终于,我从他那里发现并找回了我儿时便失落的真正的父爱。从此,我慢慢开始接受了他,他对我视如己出的关爱,让我理所当然地信任他、依赖他,对他无话不说,可是——我没想到,我还是又触犯了你的法律,我原以为你只是出于对父亲的嫉妒……
也许是天意,天意注定我们只有这点团聚的缘分,而那个可恶的电话,只是让你借题发挥的导火线。你口不择言地谩骂我,专横霸道地冤枉我,老天有眼,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我百口莫辩……
你还记得这只小熊吗?它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礼物,因为它我第一次领教了你的威严,第一次当着你的面哭泣,第一次发现在你心底对于我的那种怨恨。这也是我有生十年来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第一次差点那样过去了……我还记得,在我昏厥后,迷糊中老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念叨,他不厌其烦地说了很多,而我依稀只听清他在呼唤我的名字。我懵懵懂懂地醒来,张眼却见他——我的新爸爸眼泪汪汪地守望着我。
就在当天晚上,我以为你们都睡熟了,我悄悄地背上书包,偷偷地摸索着准备开门逃跑,突然电灯亮了,我一惊,吓得一泡小便热乎乎地顺着裤腿流下,而你又一次凶神恶煞地冲我狠狠的打骂了一顿,你还警告我说,如果我再敢跑,不听话,你就去公安局告姨婆,让她一辈子坐牢。
我再不敢轻举妄动,不敢跟你单独相处,不敢看你盯我的眼睛,我怕你,也恨你,可怜这只小棕熊,它成了我的出气筒。
我走了,我会尽量如你所愿,这辈子都不在你面前现身,不过,最后我要特别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谢谢。
珍重!
你最恨的人:权裔
玉兰泪眼婆娑,悲痛万分地抚摩着那只千疮百孔的小棕熊。这时,金正良回来了,一见玉兰不对劲,他惊诧地慌忙拔腿奔过来,着急地说:“玉兰,发生什么事了?”
玉兰痛苦地抬头看着他,孩子般失声恸哭起来:“正良!”
金正良一把抱住她,心惊胆战地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快说,是不是头痛?你到底怎么了?”
玉兰号啕着用手中的小棕熊捶打他。正良任她捶打着,有些奇怪地看着这只熟悉的小棕熊,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权裔的信,他明白了,开始劝慰着玉兰,说:“不要再难过了,都过去了。”
玉兰痛悔地说:“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恶毒,我真的是丧心病狂,烂心烂肺,我……”
“玉兰。”金正良一把拉住她的手,湿着双眼,惭愧地说,“是我,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怠慢了你对于我的爱,都是我太迟钝,是我不好,才让你如此伤心。玉兰,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难道你想要我后悔死、心痛死吗?”
“你明知道我是无中生有,诬蔑了你跟权裔这些事,我还一直因此耿耿于怀,时常奚落你,跟你赌气,你依然对我百般呵护,无论我怎么对你无理取闹,怎么霸道嚣张,你都由着我的性子,唯我是从,像父亲那样没有节制地袒护我、包容我……”
“因为你是我的命,玉兰。我说过,我要宠你一辈子!”
“我不值得你的宠爱,我有愧于你的宽容,我是个龌龊的女人,我用我肮脏的心衡量你……”
金正良拉她入怀紧抱着,忍不住感动得泪水滚落,说:“你是我最完美的玉兰,你是我的天堂,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放弃所有,包括我的尊严!”
玉兰悲恸而感激地抓紧他,娇声道:“正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