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受到正良开导,特意去商场为权裔买回一只毛茸茸的小棕熊,玉兰满怀同女儿修补感情的希望,走进女儿的房间。权裔坐在写字台前的高凳上,双腿悠闲地在半空甩荡,嘴里欢快地哼着歌曲,埋头写着作业。看着此刻无忧无虑的女儿,玉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她满怀母性温柔地轻轻走向她,站在她身后,看着女儿工整的字迹,她满意而笑,但又不失严厉地说:“一心不能二用!”玉兰的话音未落,权裔惊恐地尖叫一声,吓得整个人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玉兰心痛地忙弯腰去扶她,并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权裔惶惶地避开她,慌忙一边爬,一边抬手挡开玉兰伸来的手,撑起身来站到写字台的一角,垂头不看她。遭权裔拒绝的玉兰,横眉欲怒,想想又克制住冲权裔牵强地笑了笑,并走近她说:“我知道,我给你的第一印象就很凶,我也知道,你在心里肯定恨死我了。但我们谁也没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命运注定我们这辈子,谁也无法跟谁撇得清,你懂吗?”权裔仍然低头不语。
玉兰一阵心酸地冲权裔歉然笑笑,说:“对不起,权裔,请原谅妈妈这些日子以来对你的暴躁和粗鲁。我保证以后不再对你严词厉色、大吼大叫,我会学着做你的好妈妈!”她将手里的小熊递向她,说:“给,喜欢吗?小熊是不是很可爱?”玉兰把玩着小熊,试图逗权裔笑。
权裔一脸木讷,又有些胆怯地缩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瞪着她。玉兰自讨没趣,便将小熊放在权裔身旁的写字台上,说:“你自己玩吧,妈妈去做饭。”说罢暗自叹息一声,转身往外走。
权裔将小熊扫下她的桌子,没想到飞出去的小熊正好砸在玉兰的脚后跟。玉兰猝不及防一愣,回头见横躺在脚边的小熊,心中的火就这么被点燃了——她竟然不领情,她们真是天生的克星、冤家。玉兰再也不做什么慈母了,她冲权裔厉声说:“你给我捡起来!”权裔淡淡一惊,低头看着自己的作业。
玉兰气急地红了双眼,吼道:“捡起来!”权裔执拗地不理她。玉兰万种心酸一起涌来,双目含泪,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叫你给我捡起来!”权裔不情愿地跨上前,一把抓起地上的小熊,用力将它抛掷到桌上,小熊也生着气似的直接跳出了窗外。
“你——”玉兰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气急败坏地冲上前抓住权裔就打过去,“我叫你扔,扔,扔……”权裔憎恨地任母亲乱掌落在身上。
玉兰发疯似的打着权裔,伤心欲绝地哭骂:“你这个索命鬼、害人精,那么多人都死了,你怎么不死。”
这时,金正良急匆匆赶进来:“怎么啦,怎么啦?三幢楼都是你的声音。”上前拉开扯住权裔的玉兰,厉声说,“又哪儿不对了,你竟然还出手打人?孩子这么小,有什么话,你不能跟她好好说啊?动不动就凶神恶煞的,怪不得她怕你。”金正良说着要去抱权裔。
玉兰撒泼一把拉开他,并吼道:“你给我滚开,不了解情况就少插嘴。”说道指向抽噎的权裔,“去给我捡回来!”权裔双眼瞪着她,恨恨地咬着嘴唇。
玉兰暴怒地又朝权裔冲去,金正良再度抓住她,忍不住嗔怒地说:“你干什么?还来劲了,没完没了的。你就不能换种方式教育她啊?”他再次护住权裔。
玉兰仇恨地指向权裔:“你看看,你看看她那个对我恨之入骨的样子,气死我了,我为什么当初不把你生在大河里面。这都是那个女人,是她特意调教你来对付我的,你这个蠢货,把仇人当恩人,是那个贱妇,喧宾夺主,逼死了你的外婆,害死了你的外公,毁了我……”
金正良阻止地:“玉兰,你干什么?孩子还小,别吓着她!”
“吓着她?你看她像是被吓着的样子吗?我好心特意去买了个玩具回来,低声下气地想讨好她,她不领情不说,还用玩具来砸我。”
金正良蹲下身,郑重地说:“你这样就不对了,权裔。”
权裔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
“难道是小熊自己从那桌子上跳下来踢我?叫你读书,你什么都没学会,先学会了撒谎、撒泼。”
权裔委屈地说:“没有就是没有。”
玉兰扬起巴掌:“还犟嘴!”
金正良抬手挡住玉兰的手说:“好了好了!我相信权裔她肯定是无心的。”
“她根本就没有心,我为了你……”玉兰痛楚地哭了起来,擦把泪又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听好了,冯权裔,从此刻起,我就要用我的方式来管教你,我不管你有多拗,今天,我非要抽了你那股犟筋。去,怎么扔出去的,怎么给我捡回来,然后老实跪在这儿,我没叫你,你不准起来。快去!”
Chapter4
饭桌上,金正良将一块去了刺的鱼肉放进权裔碗里,说:“多吃点儿,女儿。”
权裔对金正良抿嘴一笑说:“你吃,爸爸,别光顾着我。”
金正良满心欢喜的又夹了一只鸡腿送进权裔碗里说:“这几天你辛苦了,再不好好补一补,你看你这皮包骨头的样子,稍稍刮点风,都会飘起来。”
权裔快乐地笑道:“我已经飘起来了!”
玉兰的目光在他们之间交替,她在心中恨恨地骂道:贱人!
权裔真诚地对金正良说:“谢谢你,爸爸,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难得见你胃口这么好,看你吃得这么香,爸爸心里比包了一个工程都还要高兴。现在考试完了,别再整天捧着书本待在家里,出去走走,透透气。”
金正良突见玉兰不悦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忙扯下鸡汤里的另一只鸡腿讨好地送进她碗里,说:“玉兰,反正我们还没包到新的工程,不如我们一家……”
冯玉兰气乎乎地夹起那只鸡腿就朝金正良扔了过去。鸡腿“啪”一声甩在桌上,滑溜溜朝桌边滑去。金正良躲闪不及,鸡腿刚好落在他兜起的裤裆处。
金正良擦擦油污的裤裆,忍着气,看了眼玉兰。玉兰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权裔赶紧跑去拿张湿毛巾过来。玉兰立即停止咀嚼,含着一嘴饭菜,凶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权裔握着毛巾的手。
权裔一脸歉意将毛巾递给金正良,说:“爸爸,你赶紧擦擦。”
金正良笑笑接过毛巾,边擦边说:“没关系,待会儿洗澡换了就是。”玉兰咬牙恨他们一眼,这才嚼起嘴里的饭菜。
这时,茶几上的电话铃响了。权裔看母亲没动,她走上前拿起电话:“喂,你好。”
“你好!”对方传来一男孩紧张的声音,“请……请问,冯……冯权裔是……是住这儿吗?”权裔吓得花容失色,话筒差点从手中滑落。
玉兰机警地从眼角瞟眼权裔,侧耳谛听着。权裔胆战心惊的偷瞟母亲,背身过去,遮遮掩掩地答:“是。”
对方欣喜地说:“你是冯权裔!”
权裔压低着声音:“是。”冯玉兰见她躲躲闪闪的样子,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走过去一把夺过权裔手中的电话。权裔猝不及防惊吓了一跳,一脸惨白地呆在一边,不敢看她。玉兰双眼喷火地盯着权裔。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继续着:“……我留在你课桌抽屉里的纸条你看到了吗?我真希望你不是随手扔了它,而是细细品味我对你那份深深的爱慕。你读了吗?权裔……喂,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方便吗?那你听我说,八点钟的时候我在你家外面巷口的大路边等你,请你一定要来,到时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玉兰凶恶地冲话筒里吼道:“我现在就要知道你是谁!”
“你?我……”对方惊吓地挂了电话。
冯玉兰发疯般吼叫:“喂!喂!喂!”她举着话筒,恶狠狠地直视权裔,怒叱,“他是谁?这个男生是谁?”
权裔胆寒地看着她:“我……”
“你给我说!”玉兰气急地猛的将话筒甩了。
金正良也吃了一惊,疑惑地问:“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玉兰双眼饱含愤怒的泪水,指着权裔吼道:“那个畜生是谁,干什么的?你几时跟他勾搭上的?你说。”
权裔胆战而委屈地说:“我,我不认识他。”
“你这个畜生!”冯玉兰扬起手就朝权裔打去,一巴掌实实在在地落在权裔脸上。
金正良没来得及阻止,他一把将玉兰拉离权裔,说:“你怎么出手打人呢?有话好好说嘛。”权裔一手捂脸,愤愤地瞪着玉兰,两眶泪水盈盈欲落。
玉兰不顾正良的劝阻,对权裔不依不饶地指着臭骂:“你这贱人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白生白养你,白为你受了那么多苦难。”说着她伤心地哭泣起来,“我这是自作自受,活眼现报,枉我花了那么多钱供你读书识礼,你就只学会了勾引男人,讨男人的欢心,惹男人发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个祸害,我是前世欠你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金正良着急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来的电话,权裔?”
权裔忍不住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倔犟地扭身返回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门。她扑在床上悲痛欲绝地痛哭着,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她站起身突然怒发冲冠地用一把小剪刀在小棕熊腹部乱戳,心中痛恨地骂道:“我恨你,恨你,恨你……”泄愤后将小棕熊丢在地上,双脚乱踏乱踩。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和叫喊:“权裔,权裔,还没睡吗?”
金正良推开门,看眼权裔颓丧的背影,心痛地走进来半掩上门,他站在权裔身后,说:“原谅你妈,权裔,她是有口无心的,她是怕你受到伤害……”
权裔转过身泪流满面地望着他,乞求地说:“爸爸,你是最了解她的,是吧?那么我请求你告诉我,我既然是她的耻辱,她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我背负着她的罪,还要受她的侮辱?我从没奢望过她的爱,她从来就恨我,她时刻都没忘记对我的诅咒,可是我不明白,我罪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