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片刻,见他单只是立着打量我。风扬起了他墨色的发丝,遮了他的眸子,我才恍然回神,兀自发现我如此是于礼不和。慌慌张张地将脚自水中抽出来,狼狈地站立起身,胡乱拉扯了下冗长的衣裙,勉强遮盖了赤裸的双足。
低了头,微微屈膝道:“妾身芙婕妤,见过王爷。”
殷漓却似乎并不在意,声音淡淡的:“免礼。”
我依言起身,撇过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抹暗淡之色,局促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他又道:“你可是洛丞相的千金?”
我怔了一下,不知他为何忽然这么问,只是茫然地道了声“是”。
殷漓的眼睛闪了闪,忙道:“不知婕妤擅长何种乐器?”
我心下觉得奇怪,这殷漓怎的如此怪异?也只好道:“妾身不才,只熟悉筝。”
听我如此说,殷漓仿佛舒了一口气,又仿佛失落了什么般,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看殷漓,却仿佛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惶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听杏吟的声音:“小姐,呀,怎的将鞋脱了?”
我向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注意到边上尚有人在。
我道:“还不快给王爷请安。”
杏吟忙向殷漓福身道:“奴婢参见王爷。”
殷漓仍是淡然的表情,只笑着向杏吟点了点头,性子随和。
我接过杏吟手中的鞋子,背过身去穿了,便向殷漓福了身,扶着杏吟的手急急离开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还是少与其他男子接触为妙,省得又让人说了去。
却在转身的时候听殷漓忽然道:“回去煮碗浓一些的姜汤,驱驱寒,这天气赤了足浸在水里容易着凉。”
不知为何,心忽然恍惚了些许,也没有回头,生硬地说了“谢谢”二字,迈了步子便走开了。
杏吟跟在我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方才的事,只是急急走着,心里只想着快些回意翠阁。
转弯的时候,没见着前面一人过来,差点就与那人撞到了一处。
那人却轻盈地转身,绕至我身后,我不小心瞥见他袖口处一点若有若无的玄黄。他呼出的气息仿佛灼热地要把我烫伤,声音微如飘渺,却威严无比:“大胆!”
我吃了一惊,明明眼前的人一身宫中侍卫的打扮,我竟似乎见到他身着明黄色龙袍时的俊朗威严。明明眼是无赖与笑意盎然的眼眸,我竟似乎看见了他力挽狂澜时的非凡睿智。
恍惚中,无边弥漫的淡淡龙涎香铺天盖地地袭来。
一旁的杏吟冷不丁地抬腿在那人的腰际狠狠地踹了一脚,骂了声:“大胆奴才!”他一下子撞上了边上的凭栏,一手按着腰,回头,怒气盛然。
我忙侧身挡在杏吟面前,开口:“尊驾今日即为侍卫,应是不会与丫头计较的。”
“小姐……”杏吟还想开口,却被我捂住了嘴。心下慌乱,杏吟啊,你可知你这一脚踹的可是这宫里的主子,这邺邾的皇上啊!
“呵呵。”他轻笑起来,开口,玩味十足,“若我不是侍卫呢?”
看来我还真是猜对了,强作得面不改色:“那时,必不会有半分不敬!”
殷曲看起来更高兴了,笑得眉眼弯弯,一手还不停着揉着腰,凑到我耳边,轻言:“有趣,朕喜欢。不过今日朕有事,改日再和你玩儿!”
说着,从我身边绕过,一边还轻轻地笑着。
杏吟见我奇怪的表情,气愤地道:“怎么了?这奴才也真是的,竟敢这般没大没小!你瞧你,装病都装得连这种人都爬到你头上去了!”
我吓得不轻,忙捂住她的嘴,低怒道:“杏吟,不得胡说!你可知他是……”
方要说出殷曲的身份,却见春桃迎面而来,向我福身道:“小主,丞相有家信要交与您。”
洛棋?
看来他倒是忍不住了。
我点点头,马上与杏吟回了意翠阁。
小全子见我来了马上将信递过来,道:“信送来了有一小会儿了,奴才们找不到小主,所以才耽搁了些。”
我笑着道:“才与杏吟去太岭湖边走走呢,无碍,你们都下去忙吧!”
小全子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夏香细心地端了我爱吃的点心,又泡了上好的碧螺春伺候着。
不过我此刻却没有如此惬意的心情,伸手打开洛棋的信,上面只简短的一句话:“你七哥的药怕是要不够了。”
心若被什么撞了一下,忽然就慌起来。手一抖,信纸飘然落地,人退了几步,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春桃与夏香吓了一跳,忙过来探我。
春桃见我一脸的煞白,急道:“小主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夏香欲向外跑去,道:“奴婢去叫太医来瞧瞧。”
我忙拉住了她,顺了口气道:“我没事,不过是一下子觉得有些闷,坐下便好了。”
她们两个听我如此说,一边一个替我轻轻地扇着风。
杏吟捡了那落于地上的信纸,看了一眼,皱眉:“小姐,他是什么意思?如今您都进宫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微微叹息:“还能什么意思?他不过是问我为何这么久了,还止步于婕妤!”
杏吟一惊:“什么?”她咬牙道,“他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都不知这宫里的形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不会真的停了七少爷的药吧?”
杏吟一针见血地点出了我心里最害怕的。洛棋,就他的那份狠毒,这样的事不是不会做出来的。可是洛子商,我该如何来保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