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我奇怪的是那周美人,居然没有过意翠阁来看我消遣,我便也没有花多大的心思在这上面,整日便是在床上躺着养病。
就这样,我这一病便是月余。先前还有人过来探病,日子久了,除了沈蔷蔷与赵筝两个,便甚少有人会上门来了。意翠阁真正冷清了下去,我是一早就料到的,便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听说棠瑾进了婕妤,却未曾有封号,殷曲便用了她的姓,称棠婕妤。据说为此,棠瑾还懊恼了多日,想是为当日殷曲给我的封号,她还是介意的吧。
索性这些天她也干脆不来我意翠阁了,否则就她现在与我同等的位分,怕是更要给我颜色看了呢!我也乐得清闲,不想与她争辩。
沈蔷蔷与赵筝也被招幸过了。沈蔷蔷进封了正六品宝林,赵筝进封了正七品御女,我倒是真心为她们两个开心的。
只是那周美人一如既往地无任何变化,却也在这段日子安静了起来。
倒是我这意翠阁渐渐便得不太平了,下面的那些个奴才,以为我病着什么都不知道。估摸着我这辈子都是个不受宠的主儿了,做起事情来也开始偷懒了,有时候杏吟的话他们干脆就当成耳旁风了。
杏吟是愤愤不堪:“小姐,你看他们如此下去,都快爬到您头上去了!”
我却不以为然:“这正好,谁若是想走的,便成全了他们。这般的不忠心,留着日后也是个祸害,这样的机会我可是等了好久的呢!”
遣了杏吟出去,告诉他们谁若想走的决不勉强。
我也正好给点银子打发了去别处。
只才一刻钟的时间,便走得只剩春桃、夏香与小德子、小全子了。那吴才海是走得尤其快,仿佛我这里有什么瘟疫似的。
临走,还不忘记向我道“奴才没有福气伺候小主”之类的话,听得我直恶心,却也不揭穿他,随他去别处。这样的人,留着才是我的失误。
小德子见整个园子走得只剩他们四人了,生气地拉着一个正要走的太监便要打,被杏吟飞快地制止了。他回头,“扑通——”一声跪下道:“小主平日里待我们恩重如山,这群瞎了眼的狗如今见小主落难了还落井下石!但请小主保重身子,小德子誓死效忠小主!”
听小德子如此说,春桃他们三人也忙跪了,道:“奴婢(奴才)也是,誓死对小主忠心不二!”
我看了他们四个一眼,心底尤其安慰,到底还是有人对我好的。隐隐觉得眼眶有些湿湿的,心下却是高兴着,叫他们起了,笑道:“我如今这样,你们也愿意留下来,真是没有看错你们。你们放心,我洛朵夕必不会让你们吃苦的。”
“奴才(奴婢)不敢!”
我却是满意地笑了。
杏吟凑近我,与我耳语:“死丫头,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这场病可真是病得好啊,还能不费吹灰之力遣走这么多不忠心的奴才!”
我作势打了她一下,朗声道:“好了,今后讲话也不必如此了,这一屋子都是自己人,再不必遮遮掩掩了才是。”
看着眼前的五人,欣慰极了。总不枉我的这计策,离了那纷争的中心,还留下了自己的心腹。日后在宫中,光是我与杏吟两个人自然是不够的。
春桃他们四人听我说是自己人,个个诚惶诚恐,脸上却是笑了。
……
转眼,已到了四月,柳絮纷飞。
这偌大的后宫,仿佛已经忘记了我这个新进时就光环无比的芙婕妤了。可是我过得漫不经心,我在等,等待时机。
与杏吟一道在太岭湖边走着,湖岸杨柳依依,长长的枝条伴着翠绿的柳叶飘拂下来,荡进湖中,激起涟漪万朵,又是一遍一遍地荡漾开去,直看花了人的眼。
柳絮团团簇簇地飘落,又随着微风飞起,袅袅地,好漂亮。
我笑着追着那簇柳絮小跑着,却听后面杏吟一声:“小姐,小心!”
一个收势不住,一脚已经落入水中。幸好杏吟在身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不然就我这般真正的旱鸭子可真是要闯出祸来了。
看着我湿透了的鞋子,杏吟皱眉责怪道:“哪有像你这般不小心的!”
我无辜地眨着眼睛:“好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扶我在一旁坐下,她道:“那你便乖乖等着,我去取双鞋子来给你换。”
我笑着点头。
才隔一会儿,便觉出脚上的不舒服,索性就脱了鞋子。眼睛落在那一片碧色的湖面上,心下忽然一动,不顾危险不危险的,赤着脚走至岸边,坐下。
脸颊沐浴着阳光,暖暖的,脚下感受着湖水,凉凉的,却十分舒服。轻闭了眼睛,晃动着脚丫,搅着这一片湖水徒然热腾起来,水花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宛若泉水叮咚般悦耳。
一阵风拂过,带着一簇簇纯白的柳絮,或落在头上,或散在湖中,或仍旧飞扬在空中……心底忽地怅然无比。
折一根柳枝,轻轻搅动着湖水,低低地吟唱:“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倦,说风流。”①
忽然听的身后一人道:“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拾谁收?嫁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①
我吃了一惊,忙回头,见一人立于我身后。着白色满锦绣的家常外衫,以明黄色缎子滚边。除了殷曲,只有亲王尚可用少许的明黄,殷曲只有一个胞弟,那么此人必是成轩王殷漓了!
①注:出自《唐多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