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棋下跪朝我磕了个头,其余的人皆跟着下跪。
我竟忽然道:“七哥,你身子不好,免了吧。”
所有人跪在我面前我都会无动于衷,除了洛子商。
我分明看见了洛子商眼里的那种诧异,回神,又撞上洛棋充满危险的眸子,心下大惊,忙又道:“爹,快些起来吧。女儿这就进宫了,日后,家里的事……”忍不住向洛子商看了一眼,“您就多费心了。”
洛棋笑着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却透着危机般:“小主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家里的事情自是不用你惦记的。”
我点头,轻描淡写地瞥过洛子商的脸,咬唇,转身,抬脚离开。
洛子商,这一去,你我怕是再无相见机会了。
好好保重……
大门外,早有马车侯着。
扶着杏吟的手上了车,里面皆用五彩的缎锦铺设,缤纷之极,摸上去,柔软无比。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喜与悲。
抬手拂开车帘,外头的天空仿佛一瞬间变化莫测,如浮华逝去之后的一段繁锦。
“杏吟。”拉过她的手,“若你不想随我一起进宫,现在为时未晚。”
杏吟轻轻摇头,笑道:“死丫头,说什么呐!让你一个人走,我会不放心,所以,才要随你一起啊!”
她的话,总能让我感动得落泪。
……
车,在五凤楼前缓缓停了下来。
抬头,见楼后高耸的重楼,重檐为庑殿顶,两翼各有重檐楼阁四座,明廊相连,宏伟壮丽。
楼前的广场上,停满了各地秀女的马车,已下了车的,在公公的引领下陆陆续续地进宫了。
一位小太监见我出来,忙迎上来,笑道:“洛小姐,这边请。”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就有劳公公了。”
洛棋,他真是想得面面俱到啊!
只是秀女,自然还是没有资格从五凤楼的正门进去的。皆是从那旁边的一扇拱形小门入内。
楼后,是五座精巧的汉白玉拱桥,在阳光的俯射下映出层层光辉。
随太监在它边上绕过,忍不住偷偷往前看了一眼,那便是太和殿了。底下是高高的汉白玉台基,四周矗立成排的雕栏望柱,雕以云龙云凤图案,显出皇家无与伦比的高贵。前后各有三座石阶,中间石阶雕有蟠龙,衬托以海浪和流云的“御路”。
那个邺邾最高贵的男子,走于此处时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洛小姐。”听得太监在我耳边唤我,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忙报以歉意。太监没有计较,我想他自然也是不敢与我计较的,笑道:“洛小姐,这边请。”
跟了上去,再不敢东张西望,一直穿过外朝,入了内廷。
再往前,便是选秀的交泰殿,丫头们便要止步了。杏吟看着我,一脸的焦急,我拉拉她的手,告诉她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早让我看清了许多事情,不会再如以前般那么好欺负了。
太监把我带至交泰殿东侧的偏殿,秀女们都被安排在此稍作歇息。
我寻了处靠窗的地方站着,侧身打量着,殿内的女子,果然个个芙蓉如面、粉白黛黑。我本就无倾城之姿,站于她们中间显得越发不起眼了。早有几名女子,在我进来的时候便投以鄙夷的目光,仿佛在说:“就这样的姿色,也想在皇上面前献丑?”
可是我仍然安之若素,报以温和的一笑,弄得她们好生尴尬。
而我笑的只是因为她们的幼稚,还真以为选的是她们的姿色,她们的才情吗?
不,不,她们都错了。
又过了段时间,选秀便开始了。由于秀女比较多,必须分成好几批进殿,每一批四个人,没有轮上的,只能安静地在偏殿等候。
出去的女子,或喜悦,或悲戚。
每一批秀女进殿,便会有一位太监手捧一个端盘,盘内盛放着每名女子的姓名,出生,年岁的千板。如若当选,皇帝便会把那名女子的千板翻过来,边上的司仪会将那女子的身份记录下来,称为留用。
皇帝会在千板上用朱砂记上一笔,于此,便知道该名女子的宫阶了。
我正想着,便听得外头的太监报到自己的名字,忙起身随另三名秀女走了出去。
过正殿的长廊上,太监叨叨叙叙地说着,无非是什么:入了殿不得抬头直视皇上龙颜,那会视为大不敬。不得大声说话,免得惊扰了圣驾之类的。
听着,虽然在洛府的时候洛棋早就找过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教过我,却仍是在心里默记了一遍,小心些,总是对的。
靠近正殿的时候,瞥见那些侍卫皆已不配兵器,守在两边显得威严无比。隐约觉得一种奇怪的压迫感自头顶笼罩下来,令人连说话都有些忌惮。
待至门口,便听得里面接应太监高声道:“镇远大将军之女棠瑾,年十七。抚州县令之女刘凡儿,年十五。丞相之女洛朵夕,年十六。参军之女吴福桑,年十七。”
我按着太监所报的顺序,跟在那刘凡儿身后。不经意之间,见着她一副黯淡之色。也是,这一组,便是她的出身最不入眼了,难免会是落选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