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丫头犯了什么事?”楚奕譞淡淡地问,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薛如意。
“回王爷的话。”薛如意垂下眼帘,掩去对面摄人的眼神和自己双眼中的波澜,沉稳地道,“臣妾尚不曾了解,但臣妾深知花俏为人,西冷院里没了花俏,臣妾便如没了手脚一般,花俏有错,臣妾不敢偏袒,只求王爷能让臣妾一同受罚。”
“说到底,你根本不知她犯了何事,就来求情?”楚奕譞冷笑一声,“若本王告诉你,花俏是京都的奸细,你也要与她一同受罚么?”
薛如意猛地抬头,等大的双眼如黑葡萄一般直愣愣地看向楚奕譞,眼眸里带着的惊恐和防范让他很是刺眼。
薛如意抿了抿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若要赶我们主仆出去,只需一封休书,臣妾绝不拖沓。”
“欲加之罪?”楚奕譞轻轻地呢喃,那轻柔地嗓音里,似乎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让一屋子的女人都屏住了呼吸。
“呵——”
蓦地,楚奕譞哧笑了一声,慵懒地起身,修长的身形微微挺立,带着一股痞气一般的势头,缓缓靠近薛如意,最终,在她身侧的门槛处站住,歪歪斜斜地靠在门廊上,笑:“薛王妃如此认为么?想离开?怎么,你爹给你的任务完成了?休书……就算本王休了你,祈王的女人谁还敢要?不,我不是想赶你走,只是想要你的命……”
暖暖的气息吹拂在薛如意的耳边,却让她有如坠冰窟的错觉,周身的寒冷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发颤,哆嗦了唇瓣却发不出声音。
“你以前就好比是张扬的小猫,如今这是怎么了?恩?”楚奕譞勾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一年的冷落居然让你变化如此之大么?你的傲气呢?”
修长的手指顺上薛如意略有些苍白的脸颊,楚奕譞依旧温言吞吐:“在京都非本王不嫁的霸气呢?弄死倩儿孩子的杀气呢?你埋在哪了?西冷院吗?这么快就偃旗息鼓,准备打道回府了么?你如此模样回到京都,怎么跟右相交代呢?”
薛如意轻轻闭眼,心口一阵疼痛传到四肢百骸,那夜血红的一幕再次回想在脑海,这就是报应啊……
“人总是要历练,才能变得成熟不是吗?臣妾不只是把傲气,霸气,杀气埋在了西冷院。”薛如意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头顶方寸距离静静注视着她的黑眸,“还有臣妾的天真,爱慕和……”孩子……
“这些都没有了……你还像个人么?”楚奕譞翻转手指,捏上薛如意的下颌,轻轻一用力,便迫使她抬起了脸,更深地对上他的眼眸,那里翻滚的怒火。
“不……像……”薛如意说话有些困难,却依旧固执地平静,心中却是千疮百孔,她只想平凡地活下去,带着青衣,带着花俏……为什么,就那么难,这就是老天对自己当年的任性作出的惩罚么?抛家弃父,却……得无所爱……
“滚回西冷院,别让本王再看见你!”楚奕譞松开手,因着怒火下手也有些重,薛如意被他推搡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无辜地看着楚奕譞大步离开,柳倩稍一呆愣,便追着楚奕譞的脚步而去。
一瞬间,屋内只剩下了陈如烟和薛如意。
陈如烟上前,扶起薛如意,算不上冷淡,却很是客套地道:“薛小姐回去吧,花俏只是在柴房里关两日,不会有事。”
薛如意点了点头,对着陈如烟行了大礼,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这薛小姐如此不得王爷喜爱,可见离被休不远了,若是安静地待在西边,王爷想不起来她,说不定还能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如今非要闹出个一二三来,看来迟早得被轰出去。”银蕊掀帘进了来,端了清水给陈如烟净手。
陈如烟略带警告的眸子看了她一眼,银蕊吐了吐舌头,微微垂了头。
“无爱,哪来的恨?就怕是爱得深了,连表面维持的虚假都不愿意做罢了……”
“王妃您说什么?”
“没什么,晚点你去给花俏送些水,别让她死在柴房里。薛小姐还要她照看呢。”
“是……”
来仪客栈天字居里,楚奕譞微抿着茶水,眉宇间虽然一马平川,但那散发的气息却让人畏惧,一旁流苏和言卫静静矗立,偶尔相互对视一眼,却无一人敢出声,跟了楚奕譞多年,此时此刻,他们都知道,主上现在心情不好……
许久,楚奕譞放下茶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略抬眉眼望向对面的二人,流苏赶忙上前,给楚奕譞空空如也的茶碗斟满茶水,才谨慎地开口:“主上,京都方面因着八王起事,已有大批难民北上,依属下看,这批难民里必有细作。”
“防。”楚奕譞简单的一个字,堵住了流苏的嘴,流苏愣愣地,红唇张张合合半天,愣是一口气给憋了回去。
主子发话了,简单明了,一个“防”字倒叫他有了难题,本来这事儿说出来就是要主子拿主意,防,如何防?挡在城门外,这主子一世勤政爱民的名声岂不有了污点?若不挡在门外,又如何防范未然?莫不是要一个一个查?真要出此下策,那不仅耗费时力,还惹的京都和八王怀疑……
言卫看着流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急出了一脑门子的细汗,动了动唇角,却终是压下了嘲笑的话,迈了一步上前,将怀中的信纸取出,恭敬地递给楚奕譞。
“薛太后来信,今儿早上快马加鞭送到墨城的。”
楚奕譞微微有些意外,纤长的手指接过信封,唰地一下撕开封印,拈出里面微微洒金泛黄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