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惜。
如果在乎,失去了,只会留给人刻骨铭心地痛,像是一道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疤,任何牵动,都会招致难以形容的痛楚。
他只是害怕。
一行呼呼啦啦数十人,出了燕癸之郊,拣一小道前行,越往前走,道路便越发崎岖蜿蜒,两边的苍翠也越发茂盛,遥遥地,红袖看到一方高山,山体巍峨,遍体翠绿围绕,云朵遮在山腰,悠悠浮动,恍如仙境,红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碧落山。”程风突然说道:“程门的新家就在山腰。”
红袖点点头,她喜欢这个地方,没来由地喜欢,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了今日这些经历,似乎突然把自己当成了程门的一份子,成为程门的一部分,开始自然而然地为程门的事情挂心,那坐落在半山腰的庄子,仿佛已经不仅仅是程门的家,也是她的家。
对于她来说,如今,最奢侈的一个字眼,就是家——她现在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家。
家破人亡这个词,她曾经不会想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可现在,将军府被查抄,府中上下发放成奴成婢,一时树倒猢狲散,怎不叫人心生凄凉?
前方美不胜收,只是红袖再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情,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当着这许多人,只是强忍着,还好程门山下兄弟这一路不断了耍宝,才让她酸痛的心情,得以稍稍缓解。
程门今日难得相聚,程风红袖二人信马由缰,这些兄弟反而走在他二人前面,这一路走来,没有断了高声谈笑,大声叫嚷,比比划划,上蹿下跳,与其说是一群大人,倒不如说是一群顽皮的孩子。
程风兴致很高,一路向红袖介绍这些她从前没有见过的程门兄弟。红袖有心,暗暗铭记。
人群中一个灰土布衣衫的男子,名叫肖青,在程门内号称小霹雳火,使得一手好枪,千万敌军,他也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那四胞胎最擅飞檐走壁,速度又极快,诡异的杀人招数也是从他们身上异禀研究得来。
缠着玄青不放手的一胖一瘦原来竟然是两兄弟,名叫安龙,安虎,他们两兄弟一个力大无穷,一个手掌有奇力,可以手劈断圆木,每次和玄青见面,必要和玄青比个高下,是以和他感情最深。
此外,还有善于潜水的殷三,赵武,脾气火爆,刀法极好的阿四,玉笛新入程门不久,只知道吹得一个诡异的笛子,其他不甚了了,那憨直的汉子是铁中离,大家都称其铁娃,把一副铁锤使得呼呼生风,程门兄弟众多,或七八个所使兵器相同,或三两个具有相同异秉,不可胜记。
远远地,人群某个忽然大喊:大哥,兄弟们张罗说要比试,俺们可先回去了。喊完,也不等他回答,大家呼喝一声,早跑了个干净,仿佛是有意要给他们两人独处的空间。
待他们走远,红袖忽然想起之前的心事,犹豫再三,才小心试探着说道:“你程门英雄豪杰是不少,让我敬佩,但是唯有一点美中不足。”
程风一愣:“你说。”
“这么些武艺超群的人,却都是些野蛮的汉子,不懂谋算人心,他日与人真刀真枪较量起来,自然容易被人算计,真正过硬的本领,不是一身蛮力,而是头脑,偌大一个程门,却独独缺少这样善用头脑,运筹帷幄的军师,岂不是美中不足么?”
程风点点头,沉吟不语。
红袖见他听了进去,又开口问道:“总有一日,你或许是要争夺王位的,你可曾想过,和你争夺王位的那些人,手中都握着什么棋子,你是否有足够的把握能稳操胜券,笑到最后?”
不想程风听完这句话,哈哈一笑,大不以为然,说道:“我那些狼子野心的兄弟,我是了解的,他们心胸狭窄,决计不会像我程门一样,招揽到这么多死心塌地又有本事的兄弟,况且,他们也没有这样的谋略,自然没这份竞争力。”
程风这些狂妄自大的话,不由得让红袖冷笑一声:“所以我说你是管窥蠡测之人,一点不假,这世间不仅仅有明主,也有枭雄,这要看你以何种角度来看他,事情也并不能从一个方面一概而论,要知道人各有志,能人异士也并非只单单冲你一个义字而来,很多聪明人却是冲着那荣华富贵去的,只要有资本,就未必不能招揽到足以和你抗衡的阵容来。”
程风不语,似在考虑她的话。
红袖继续说道:“一个人能否成就大事,靠得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人才,只要他广纳众生之见,虚怀若谷,即便他是一个愚笨的人,照样有极大的成功的希望,甚至会变成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强大,究竟谁能笑道最后,真的是一个未知数。”
程风毕竟是个心高的人,红袖这样口口声声泼程门的冷水,他听了自然是很不受用,可又一回思,红袖句句话都是道理,让人难以辩驳,而且,从前她并没有对他说过这些话,如今却软语莺声,和他说这许多肺腑之言,心下又难免感动,不禁轻声说道:“谁说我们程门美中不足,我这不又俘虏了一个军师回来?”
红袖一愣,听他所说,明显是在指自己,一时俏脸微微红了,低头小声说道:“我不过是程门一个过客,难不成今生就扎根在你程门不走了?这话说得可笑。”
谁知,她说完这话,身后忽然没了声音。
不久,在她两肋之下,程风的两手忽然松开了缰绳,竟轻轻环抱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