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玉的眼睛顿时瞪大:“小姐?”
她看到红袖眼中一片异样的精芒,慎重地,对她点了点头。
含玉眉头轻皱,四下看看,声音更低下来:“小姐,我们现在是被朝廷追捕的罪人,这样明目张胆地逃跑,别说去蜀疆,恐怕连城门还没过,就会被人抓起来了。”
“不要怕。”红袖静静说道:“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去买马吧。”
含玉只得依言去了。
这里,红袖在僻静的角落来回踱步,双手绞在一起,渐渐攥紧。
她的时间不多。
既然下定决心要去蜀疆,就要赶快想出安然脱身的办法,眼下,能让她顺利出城,安然到达蜀疆的,只有神通广大的程门。
虽然她对蜀疆国人仍怀有芥蒂,并不愿意重新踏入那个高深的庄子,可是眼下,已经再没有别的办法。
她要救爹爹,这一个理由已经足够,别的,都不再重要。
只是程门向来谨慎,放她出来,为了安全起见,必定换置居所,若果真寻不到他们,她两人的出城可就倍加艰难了。
红袖想到这里,心绪不安,竟生起一丝懊悔来。
踌躇间,忽然有人牵牵着她的袖子。
竟然是含玉!
红袖惊地睁大双眼,看到她手里牵着两匹马驹,一只棕红,一只纯白,个个耳如撇竹,眼如鸟目,精神体气高爽,显然是好马,不禁小声讶然道:“怎么这样快?”
马场距离这里至少也要两盏茶的时间,含玉绝对不能这么神速。
含玉也有些疑疑惑惑,悄声说道:“是一个小童交给我的。”
“小童?”
含玉点点头:“含玉刚刚走到路头,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叫住,他早牵着两匹马等在那里,并说,是他家主人要他把马交到我们手里的。”
红袖心下微愣,一时怔住:是谁这样先知先觉,早就料到她们想要出城的?难道,是程门在暗中帮助她们?
含玉见红袖神情严肃,也紧张地问道:“小姐,会不会有人已经认出咱两人来,要加害咱们?”
红袖皱眉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认出我们,直接报官就是了,有小童等在那里的时间,只怕官府都已经把我们抓走了,何必如此费周折。”时已不早,她心意一定,忙道:“含玉,我们这就走。”
“这,这就走?”含玉摇手道:“不行,小姐,就算我们有好马,城门那里,还是出不去的……”
红袖已经坐在马上,淡淡一笑,眼中点点精芒,弯身小声说道:“左右我们是带罪之身,每日走在刀尖上的,不如搏一搏,我想,既然程门猜到我要出城,就会沿途做好准备,我们且领他这个情,若果真不行,再另想办法,快上马吧。”
两人一路快马疾驰,穿过绵长的青石路,尽头右转,奔向大道,马蹄之声更是迅疾,不消片刻,已经遥遥望到凤城之端,两人勒缰下马,缓步前行。
此时城门的防范较之她二人上次所见还要严密许多,因为身上带着皇命,城门口的官兵态度恶劣蛮横,长长一行将要出城的百姓,进度迟缓,每个人都要经过严苛的盘查,甚至于搜身,一些百姓往往被莫名的原因被扣押,红袖心中有些忐忑起来。
“哎,这个是什么?”
官兵把剑梢闲闲地搭在一个老妇的提篮上。
和老妇相隔一个人,就是红袖和含玉,两人对视一眼。
那老妇佝偻着背,头发已经花白,颤颤巍巍地笑着:“回官爷,这是老身赶早做的玉麦甜饼。”她掀开蓝布盖,满篮子金灿灿发着缕缕香气的面饼露出来。
“官爷,不怕您几位笑话,老身的女儿嫁到临城,已有身孕,就想吃老身做的甜饼,您看,这个……哦,对对。”老妇忽然想到什么,忙将提篮里的面饼挨个分发个遍,笑道:“没什么孝敬的,好在闺女所要也有限,多出来的,就让官爷们也都尝尝。”
面饼甜香入鼻,分外诱人,官兵笑道:“你这老东西,还算懂事。”掰下一块,就要送入口里。
“慢着!”一个官兵忙走上前来,拦住了他,他上下打量老妇,冷笑道:“老人家,这饼味道浓香异常,该不会是你在里面放了些什么吧?”
老人一愣,随即笑道:“官爷,您这话,老身可不懂。”
“哼!”官兵把饼子一掰两半,里面黄白匀称,闻之甚香,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还是冷笑道:“朝廷今日凌晨发放了一批犯人,更是颁下旨意,勒令咱们严查,这个紧要关头,保不准一些走投无路的,想尽各种招数逃出城去,比如在这食物中下毒,诱害官兵,借此出城,就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办法,老人家,你说是不是?”
老人的笑容不见,仿佛受到奇耻大辱,重重哼了一声,颤巍巍说道:“官爷这是什么话,我一个老人家,又没有带着什么官府密文,又没力气杀人越货,不过是出城见见女儿,篮内物事一目了然,官爷竟还怀疑老身,既是饼内有毒,老身就先吃一块,死在这里也罢了。”
言毕,她果真掰下一块面饼,放入口中大嚼,直至咽下半晌,始终无事,只是受了气,胸脯一起一伏,面色有如寒冰。
官兵见她果真诚恳,提篮内也确实查不出什么,便道:“好了好了,你走吧。”
老妇也不言谢,闷声气喘地走了。
这里官兵去了戒心,都笑道:“倒真是美食,不吃可惜了的。”各个也张开两腮,大快朵颐,须臾,金灿灿的饼子各自入腹,倒还意犹未尽,几乎就要把手指也吃进肚子里了,后悔没有把老人提篮内的饼子都要来,供他们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