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1)
林子里烟雾缭绕,晨曦下,一缕缕金光透过茂密的竹隙照射到林间草地上。飞禽早已在林子里闹腾的不可开交,就算是这样,九离依旧以雷打不动的姿态仰面躺在草丛里,脸上盖着一叶荷,就算是照耀下来的光线也奈她不何。
突然,九离翻身坐起,脸上的荷叶滑落,那张惺忪的睡脸上大大小小的包已经数不过来,微睁了睁眼,不自觉的伸手挠了挠,就连手上也是一包接一包。
终于,等到九离看到手背被蚊子叮的包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瞥向草芦时恨恨地瞪了眼。若不是秋楚把她拒之门外,她也不至于在草地里喂一个晚上的蚊子。
扑了扑身上的草芥,正待举步,就看见黑松那家伙不知何时勾搭上了一匹母马,此刻正在竹篱前搔首弄姿,而且还频频发出只有它们才能听的懂的马语来挑逗白马。
九离不经看着失笑,能让黑松失控,看来那白马也绝非是等闲之马。
“姑娘。”
猛然回头,一张清逸白晰的脸庞赫然跃入眼帘,清朗的目光并没有正视九离,只是微微侧目,儒雅的让人觉得他周遭的一切都是俗物。
他身着一袭水绿色雅袍,给人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那种无欲无求的境地已经超脱了常人。
九离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停驻了,有那么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砸进她的心头,令她全身为之一震。
“姑娘。”
经过兰琊的再三呼唤,九离终于是回过神来。
“哦,你,叫我呐!”
“听秋楚说姑娘在草芦外等候了一个晚上,兰琊有过。”
瞥见九离脸上星星红点,兰琊深感愧疚,说着颇具歉意的言辞朝九离揖手致礼。
低头间无意瞥见了九离那半赤的足上,不禁又把头撇向旁边。
“你就是兰琊。”
九离讷讷地看着兰琊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占卜神人不都应该是年近古稀?他这年纪似乎只配是个学徒吧?
这里人如果有幸看到兰琊通常都会对他肃然起敬,然后再神乎其神的膜拜不已。九离这种反应似乎是第一个,但兰琊并不见怪,只是颌首称是。
九离还想问他什么,但身上实在是太痒了,当着兰琊的面从脸上开始挠,挠到了脖子,扳手又朝后背挠去。
挠着挠着,她发现身边突然安静了,顿了顿手转眼看向兰琊,只瞧他侧过脸去,一抹绯红早已爬上脸颊,想要转身又碍于道德礼法不敢轻易抬眼看向九离,就那样把自己架在那,看起来挺尴尬的样子。
“噗。”
看到兰琊这腼腆的样子,九离忍不住发笑,绕到他跟前低了低身抬头朝他眨了眨眼,问的天真。“你怎么脸红了。”
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只见兰琊惊慌的抬起眼,看到了九离那近在咫尺的脸蛋更是让他惊红的脸瞬间红至耳根,忙着向后退了几步,不料脚下一崴,踉跄着险些摔倒。好在九离眼明手快,伸手勾住了兰琊的衣袍,却也不想兰琊去势难挡就这样顺带着把九离一起拉倒。
“哦。”
堪堪倒地又被九离紧接着砸在身上,兰琊忍不住疼呼了声。扶着九离的肩不忘关切,“你没事吧!”
伏在兰琊身上,九离似乎挺享受,咧嘴灿笑,“有你垫底,我岂会有事。”
她就那样毫不掩饰的大笑着,吓的兰琊忙推开她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狼狈地落荒而逃。
在他要跑进草芦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回头匆忙丢下句,“草芦内有草药可除痒消肿。”说完逃似的消失在九离眼前。
“呃,跑那快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他。”
看着敞开的竹篱,九离耸了耸肩,兰琊当真是单纯的如一泓清泉,连她都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
蹋进草芦,九离就看到了篱笆下种着形形色/色的花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夹在风里闻起来还真挺不错,草堂并没有门,只以竹帘子隔绝着内外,这时看去早已高高悬起,左右两侧各有一间竹屋。
看着这居住环境,九离不免心生念意,想她早年在关西也是跟着一个怪老头在深山里住着草屋,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后来老头驾鹤西去,她才蹋上这东寻的道路,只是找了这么多年,她甚至都把中原大陆翻了个遍,仍没有找到答案。
如今再见此景,仿佛昨日重现,不免令人心生感概,时光荏苒非人力所能为。
“姑娘。”
“哦,小,呵呵,是秋楚啊!”
在叫出口之前九离还是及时改了口,笑嘻嘻地对着秋楚,令他也没了脾气。
秋楚禁不住又白了眼,身体却站的笔直,似乎想着仰一仰就能超过九离一样。“内室已为姑娘备下热水,沐浴后姑娘身上自然就不会瘙痒。”看着九离不住在脸上挠来挠去,秋楚又补充了句,看似好心又似幸灾乐祸,“林子里蚊虫不似普通蚊虫,要是把疙瘩挠破了,铁定会留下疤痕,尤其是细嫩的脸蛋。”
九离一吓,忙撒开自己的手,干笑着,说:“在哪间房,我正好有段时间没洗澡了,趁今天我要好好洗回来。”
秋楚不自觉的沉了脸,不管九离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她给秋楚的印象已经到家了。
朝着秋楚指的方向刚迈出一步,九离又收回了脚,“对了,除了洗澡,还要做其他的吗?”忍了忍伸手去挠的冲动,却还是忍不住侧着脸往肩头蹭了蹭。
“草药已经泡在浴桶内,姑娘只管放心去就是。”
“呵呵,那真的是谢谢你了。”
拍了拍秋楚的肩头,转身就朝小屋走去。
秋楚恨恨地拂了拂被九离拍过的肩,他讨厌被一个女人当作小孩来看待,尤其是这种脑子少根弦的女人。
“公子。”
兰琊只是应了声,并没有停下手中浇花的举动。
秋楚沉吟着,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说:“公子为何要让那位姑娘进草芦。”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让她进草芦。”
兰琊头也没抬,伸手扶了扶一株新种的花苗,淡声回应着秋楚,根本听不出有任何的责备之意。
可有的威严,却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可将人震摄。
秋楚羞愧的低了低头,小声反驳着:“那位姑娘出言不逊,我,我只是想消消她气焰,并没有恶意。”
“我不是时常告诫你,林子里的虫蚁多半有毒,你怎么就能够狠的下心将她一个姑娘家拒之门外。”
将最后一舀水浇完,兰琊拍了拍双手,拂了拂上面的泥泞。只要他一想起昨天半夜里赶回草芦看到九离睡在草地里就心有不忍,他算到昨天会有人来找他,所以才会匆匆离了王府赶回来,可没想交代了秋楚的话他全当耳旁风。
如果不是他在九离周围点上麋麓,她绝对有可能被蚊虫抬走,哪能只被蚊子叮。
“可,秋楚知错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秋楚不敢再反驳,垂首认错。
“哎,罢了。”
早在七天前兰琊就算出昨日会有人上门来找,而且那种感觉是那样的强烈,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期待,所以那几日他总是寝食难安。如果不是王府中派来的人把他找去,也许他不会错过与九离的碰面。
可他在临走之前明明交代了秋楚要好生招待这位远道之人,却不想两人起了冲突,她被秋楚拒之门外。
瞥眼小屋,屋里似乎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唱声,兰琊情不自禁的溢出一丝连自己都没发觉的笑。
待到九离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兰琊已经坐在堂内等候她多时了,再看九离时,他还是没有直视着她,但从侧目中还是清楚看到她脸上的红点已经变淡,舒了口气笑着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