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颠城的白天又恢复了它一如的死寂,就连苍蝇都懒的在白天出没一样,静谧的像个死城。
可它绝对不是个死城,城街上没有生气,并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是死气。
好比酒馆、赌场这种地方,他们永远会不分昼夜地为形形色色的路人服务着。
今日的流连馆似乎跟平日里有着很大的不一样。
客人三三两两的落座在各个角落里,似乎跟每天上演同样的戏码一样,并没有哪里异常。
可,第八张桌子空了。
九离下楼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那个无酒不欢的萧禹今天似乎不太正常了。
正待往楼上去的时候,老板唤住了她。
“这位姑娘,方才有位大爷留了封信给你。”
老板恭敬的用双手递上了信,不知是听人使唤惯了,还是他在害怕什么,总之那双手现在正在颤抖着。
九离瞥了眼他的手,而不是信,挑起信就当着老板的面抖了抖,然后才再摊开展现在面前。
“我走了,此地多危不宜久留,如无他事尽早离去。”
九离摇头失笑,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关切话语,在萧禹口中说出就是带有一股生硬的味道。
再看向老板一脸戒备的样子,九离忍不住更笑,抬手就拍了拍他的肩,好意提醒。“天气炎热,老板穿这么厚实不怕把自己闷坏,赶紧回房除去几件吧!”
老板也许是被什么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经九离这一拍直直瘫在了地上。
九离却长笑着往楼上走去,看来她也是该去离石了。
离石跟颠城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昼夜分明,当然,它也有一些很独特的地方,占卜馆。
这是一个充满无际生机的地方,因为毗邻帝城,所以在这儿出没的人富、贵占了不少。
除了离君的王府在城内,这里还有一位与其相当的羁臣,云中君后人——兰琊。
一进城九离就下马徒步走在城街内,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黑松背上的龙泉已经用一块白绸子包裹起来。
临近正午,九离已经饿的有些发晕,随意找了间食馆就进去。
刚刚落坐她就听到周围人饶有兴致的在议论着什么。
“唉,听说兰公子三日前为一位待产之妇占卜,占得乾卦。”
“如何如何。”
“今晨妇人就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这都没什么,半年前我家表姑姑的大女儿就曾在兰琊公子那求了一卦,卦象上说她今年不宜婚配,否则必定夫亡家散。”
“那她到底是嫁没嫁。”
“月前便嫁了过去。”
“结果怎样。”
“嫁过去第三天姑爷就猝死了。”
“哇,你们看,我说兰公子卦无遗漏吧!那,她们现在怎么办。”
“婆家人说我那外甥女命硬克夫,直接就把她休回娘家了。这不还让我想法帮忙在兰琊公子那求上一卦。”
“兰琊公子一卦难求,如今想来早已排到了下个月,你表姑想求卦看来有的等咯。”
“哎,谁说不是呢?”
“嗯!有意思。”
挑了挑眉,九离似乎也对这个人们口中的占卜神人起了兴趣,难道说当真有先知这事。
转溜着眼珠,她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等到她裹腹后,直接就奔兰琊的草芦而去。
如果占卜灵验,那她苦苦找寻多年的迷不就可以破解了。
草芦的位置是在远离街市的城郊,九离到的时候只看到一扇竹篱矮门,草檐下横挂着一面匾,上书和风居几字。
透过外围人高的篱笆墙,可以清楚的看到小院的景致,虽不知如此盛名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但她肯定,越是特别的人,他的行为举止往往也有别与常人。
“有人在吗?”
九离朝门内喊了声,脚尖垫着眺望院内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回应。她不禁伸手扶上竹篱矮门,企图不请自入。
“姑娘。”
在九离将要得逞之际,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一喜,忙转过身去。
“呃,难道人们口中的神卜就是这个小屁孩。”
看着不及自己肩头的孩子,九离忍不住嘀咕了句,她的印象里,但凡神人应该都是年近古稀者,怎会是个年不及冠的娃。
“姑娘说话还请尊重些,秋楚不是你口中的小屁孩。”
背着捆柴,自称秋楚的男孩冷了眼九离,然后不再理会她,自她身前越过。
也许是因为太多人把他当孩子了,也许是因为跟着兰琊久了,导至他的脾气也跟兰琊一样古怪。
“嘿嘿,你这孩子脾气还真不小,我跟你道歉就是了。”
转身跟上秋楚的步伐,却不想他在进门后毫不留情地就把竹篱关上,然后转身径直往小屋走去。
“喂,你这小鬼也太没礼貌了,我是来求卦的,让我进去。”
瞪着合上的竹篱,九离跳起来冲着秋楚的背影直喊,虽然一个小竹篱轻而易举就可进入,但她此刻还真是没了脾气。
乖乖的站在竹篱外,恨恨地盯着小屋不眨,秋楚自进去后就没出来过,看来他是想把九离搁在门前凉干。
“喂,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卜一卦,我就不走了。”
找了个大石坐下,她似乎想跟秋楚耗到底。
直到太阳西斜,她也没能获赦进入草芦,看着院侧冒起的袅袅炊烟,九离忍不住嗯了嗯口水。
“死小鬼,等你哪天落在我手里,我让你好看。”
仰面躺在大石上,九离毫无气势的咒了句。也许她经常放狠话,但总是听听就过,似乎怕她的人很多,但真正看到她的人又常不把她当一回事。
九离不免自叹,这就是所谓的大侠,连个小鬼都搞不定。
在她天马行空的一通神想后,有脚步声朝她走来。
翻身下石,秋楚正好端着食盒走到了她的跟前,四目相望时,秋楚并没有好脸色,只轻轻的把食盒放下转身就走。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说秋楚给自己送吃食,她一定会受宠若惊,但她更怕他会在食物里下一大把巴豆。看他的样子绝对做的出这事来,就好比花蝴蝶,看着表面无害,实则是人类一大公害。
秋楚的脚步稍滞,依旧背着身,沉吟了下还是说:“吃完了赶紧离去,公子这几日外出,你等也是白等。”
说完后头也不回往草芦内走回。
“你,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我就知道你这小鬼无良,让我白白等了这么久。”
指着秋楚的背影,九离气煞,有这个时间她其实可以先把南风的信送了。
“喂,不许你再一口一个小鬼的叫我,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再这样,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会不客气的。”
一眨眼,秋楚已经回到了九离跟前,而且那虎视眈眈的样子象是说的出做的到。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九离也被他这个气势所吓,咽了嗯口水,伸手把秋楚往后面推了推。
“唉,不叫就不叫了,你以为我稀罕,要不是为了让你家公子给我占卦,我早就揍你了,哪还容得你在我面前嚣张。”双手环抱,压低了眼睨向秋楚,小鬼就是小鬼,个头还没长齐就想学人家耍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不期然的,一道掌风朝九离逼近,闪身时堪好避过,翩落在大石之上。
“喂,你小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盯着石下的秋楚,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手脚还真不懒。
“让你出言不逊,这是给你的警告,再这样叫我绝不留情。”
凌空跃起时只见黑影闪逝,再落下的就是几节碎裂的竹竿,秋楚则已回到了草芦之内。
“哇,这等轻功早该独步江湖了,唉小鬼,你叫什么来着……”
九离冲着黑暗中那点微弱的烛光喊去,她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小鬼。但就算有这个发现,她也不会再抬高眼去看待。
遇弱则强,遇强更强,秋楚既然把九离拒之门外,那她就有这个耐力跟他耗,不管他兰琊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
即墨临海,徐徐的晚风中让人感觉到夹杂在风里的丝丝咸意,沐浴后登高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可来都来了,就这样返回去似乎又有点太扫兴。
再者,在这里还可以看到一些白天看不到的地方和白天看不到的东西。
凌跃上高耸的峭崖,迎面吹来的海风更甚,翻风着衣袂,撩拨着青丝。
下弦月斜斜地挂在夜空中,在浅溥的月光照耀下,无尘周身透着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在这人烟稀绝的地方却也无端的平添了几分诡谲之意。
脚下踩着整个即墨的背上,眺望远处即墨的海岸线,那里有一个很发达的城镇,与周边城镇的商贸往来相当频繁,这也是即墨主要的财政来源。
细听之下,还可听到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岩石的声音。遥想之下,似乎可以看到港内停泊了大小不依的商船、渔船。
当视线收回,睥睨脚下的即墨城时,无尘不自觉的拢了拢眉头。
息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沉稳、老练,不似墨君。
那么多的商贾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甚至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消失的干净彻底。
到底是什么力量可以做到神不之鬼不觉,难道十五年前的悲剧还要重新上演。
当无尘在万家灯火中看到王府时,眼睛就定住不动了,是阿,远看之下王府的建筑真的很特别。
到底特别在哪里一眼还真看不出来,只是从这么远的距离乍看之下,确实有些奇特之处。
听闻王府在十年前经过一次大规模的改建,至于原因,好象是关于风水之类的云云,当时王朝内还派了几名官员下来,但后来的事就不太清楚了。
抿了抿唇,无尘渐渐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前面的路被堵死,若是回头,有可能一条路也找不到。
仰头望天,不知从哪里飘来几朵乌云悄悄遮住了月光,顿时间天地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样,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城里的点点灯火。
突,无尘的眼中精光乍现,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攸地,他已凌空掠去。
当牙月再次探出脑袋的时候,峭崖上除了夜风依旧呼啸外,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