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昏君,不代表是明君。霍凤了然。
冷和拜了拜便离开了,出了霍宅,他一犹豫,往左边拐去。天启王朝笃信佛法渊源,说不得有人可以提供他另一种的思路。
养了几日,霍凤胳膊上的伤也好了许多,每日冷和过来上药时总是跟她聊些乱七八糟的的事情,例如书画大家,例如良田灌溉,再例如药补食补,她哪里知道,亏得沈今在一旁打岔好歹也乱七八糟的混了过去。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的,总觉得冷和双目灿亮,唇角总是含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看的她忍不住直流冷汗苦心思索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连沈今都没有看出什么差错的啊。
一叠账本捧到她桌案上,沈今恭敬站着一旁,“主子,这是这个月的田亩账本。”
瞧着那一堆东西,霍凤呻吟一声。
这些鬼画符似的东西她怎么看得懂,就算看的懂,可她也不敢提笔写字啊。她看过霍凤以往的书法,个个龙飞凤舞神骏出彩,而她的字歪歪扭扭如同小蚯蚓在爬。
当时沈今竭力掩饰都掩饰不掉的扭曲表情,让她每每想起来都脸红心跳。
她横眉竖目,故意狠道,“不是让你代为批阅,这点小事还要问我,我留你何用!”
“沈今不敢,可是二小姐……”
言下之意霍凤自然是懂的,这些家务琐事本来便是霍凰打理的,那日起霍凰便称病将这些东西扔给她,没想到最后却落入沈今这个她看不起的阉人手里。背后的酸言恶语自然是少不了的。
虽然觉得对不起沈今良多,她还是深吸了口气,“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若是给我抓到什么把柄,嘿嘿!”
听得最后两声古怪无比的笑声时沈今面部肌肉忍不住抽了抽,乖乖将那叠账本挪到自己跟前,就这么站着,一手算盘一手翻页,动作利落无比,惶恐的神色也在触及熟悉的文字而渐渐变得淡定。
霍凤再次感慨真霍凤暴殄天物,这般英伟卓然、温顺体贴加之能力卓绝的男子居然生生的被她赐成了阉人,若是留着做老公该是多好。
想着想着,神思不属,眼皮搭着搭着不由打起盹来了。
最后一本账簿放置在右边,左边空空。沈今抬眼,却是一怔。
眼前女子侧趴在桌子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桃腮之上染上晕红,口齿居然还流涎。他是不是该高兴他伪装的极好,让她可以这般放心大胆的睡觉。
目中倏地闪过阴狠。
这些时日以来,她表面上对他信赖有加,实际上却鲜少有两人独处的时机。
此时不谋,何时可期。
房屋窗门紧闭,透明的光线从气窗里透了出来,细微的灰尘纤毫可见。
一滴冷汗从额际滑下。
他身子一低,暗藏在靴侧的匕首便已经滑入袖中,缓步靠近,心脏不由自主的揪成一团。只有这匕首往她喉间一递,他的仇便可报了!
三寸,两寸,一寸……
匕首寒光凌冽,折射着嗜血的冷光。
他闭上眼,手心里微微冒汗,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刺激的他双眼都开始赤红。匕首一递,忽的手腕大痛,匕首歪落在地发出一阵金鸣之音。
霍凤似被吵着了,咕哝了声把头歪倒右边继续熟睡。
沈今赶紧捡起匕首,顺带拣起匕首旁边的黑色铁丸,刚刚便是这颗铁丸击中了他的手腕,坏了他的良机。
铁丸有咬合的痕迹,略一扭动铁丸就开了下来,沈今立刻脸色大变。铁丸里面,静静放着一枚蓝色透明的玻璃球,他猛然摸上腰带内侧,摸上一处凸起,心中略安。
巧合,定然是巧合,弟弟的玻璃球他时时刻刻贴身带着,怎会有人会偷偷拿走。虽然心中已安,他仍然疾步走到屋外,屋外花木丛丛,花柳扶疏间根本没有无法藏人。
走的好快。
是谁,是谁要阻止他杀她,偏又急急遁走,到底是敌是友?
弹丸是从左边侧窗打进去的,从角度来看该是来人从上而下,想来是透过屋上的气窗看见他的举动。此处无可攀倚,居然可以无声无息在外面窥探如此长的时间,此人的功夫绝对远在他之上。想及此,悚然一惊,冷汗潺潺。
视线回转落到某个地方,眉头深锁。那人身边不该有如此厉害的人才是,况且霍凤死了,对谁都是有益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该阻拦她。
“沈今?”
沈今扯动嘴角,忙走进屋里,“主子,沈今在此。”
霍凤揉揉惺忪睡眼,略一定神,忍不住诧异,“我不过是睡了一觉罢了,怎的你脸色白成这副模样?见鬼了?”不小心瞟见沈今来不及掩饰的复杂神色,通体遍寒,摸摸冰凉的脖颈,登时觉得刚才头顶上那柄刀往她脖颈上落了一落。她千防万防,居然在这头号杀手面前酣然入梦……
“主子真是爱开玩笑。”沈今转到屋角将软巾湿水,笑的温和不含任何芥蒂,仿佛在嘲笑她的多心多想,“主子刚刚睡醒,还是拭把脸吧。”
霍凤接过软巾,一不小心摸到嘴角的可疑液体,脸上忍不住发热。
她睡觉的时候居然流口水。
赶紧毁尸灭迹,面上努力扬起端庄霸气的笑,像胀足了气的气球,好歹面上得好看。瞟了眼旁边的账簿,她赶紧很无耻的挪过来占为己有。
一个小丫鬟怯怯站在门口,缩头缩脑躲在门口好不可怜。
霍凤看过去,“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