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开如夫人脑后左侧近耳之处的发丝,霍凤上前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李仵作指上某个点,“大人您看,这是厥**,管肝胆经,本不是什么重要的穴位,但若是以银针刺入可使人昏迷。看来刺针之人是惯做此行的好手,就是老朽刚刚都差点糊弄过去了。”见霍凤疑惑,他连指数处,最后翻起如夫人的左手,“若是以银针刺入,肝胆经会有损伤,这些地方都会发红,就连手掌之上都会有青紫之色。”
夏侯逸接口,“你的意思是说,她是被人银针刺穴之后昏迷不醒,然后被人挂到梁上被迫自缢而死?”
“小老儿是仵作,不是查案的官员,这种事情小老儿不敢插嘴。”
夏侯逸心中暗喜,转而看向霍凤,唇角微掀,“帝师大人,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原来还是他杀。
霍凤回过神来,淡道,“自然是该如何便是如何。”环视四周,全身无力,左肩上更是隐隐的作痛。刚刚不过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就过来,根本没有处理好。她看向冷和,“我也乏了,就不送相爷了,相爷想如何便是如何吧,沈今你处理着。”
走出院门,好一会她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人。她不由恼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冷和视线落到她捂住的左肩之上,温文如水的眸子渐渐上扬,露出些许愉悦的情绪来。被那眸子一看,霍凤心里的火仿佛浸在冰凉的泉水里,一点一点的熄灭了下去。
如今看来,他与她记忆深处的那人气质倒有几分相像,冰山之中的温泉,却如春天般和煦,尤其是那上扬的唇角。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住,我口气重了点。”
冷和眼里闪过一抹错愕。
她的笑容偏软却极真,与印象中那傲烈的笑如同天渊之差。
若非眼前这霍凤是他七日不眠不休的从鬼门关救出来的,否则他都怀疑眼前这人不是霍凤,而是一个有着与霍凤相同外貌的外人。霍凤绝艳无比才气纵横,嚣张狂傲,手中权势滔天又擅阴谋诡计,中渊国之人对她莫不是退避三舍。这样的人,怎会有这种软且真的笑容?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可若真有不对劲,沈今日日与她贴身相伴,怎会看不出来?
一时琢磨不透,他上前走了几步,伸手扶住她的手,“既然胳膊受伤,就莫要勉强了。”
清幽极淡的药箱扑入鼻息,倒是清爽好闻,与霍凤那个皇帝学生有几分相似,又有些不同。竺默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五岁,除了那人以外不曾体验过什么男女情爱,如今这么一个优秀体贴的男人贴身扶住她。心中小鹿乱窜,没话找话,“是麝香的味道么?”
冷和讶异她的敏锐,温言答道,“我这几日帮着正为太后娘娘熬制一副药,其中麝香的成分偏多了些。”目光灼灼凝视她的脸,麝香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止痛,催产之功效,若是往日霍凤,自然知道这其中定有什么意味。
可惜霍凤只是脸色微红,规规矩矩的走着,看不出端倪。
按捺下心中疑惑,“家主,我替您检查伤口吧,伤筋动骨可不得了。”
“咦。”
凤阁。
霍凤头微偏,从屏风后面看了一眼那端坐在外面的男人,他面前搁着一杯茶,手上一卷书,不像个医者倒是像是书生。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将厚重的外衣搁在衣架上,本打算只着兜衣出去,可转念一想,还是扯了柜中一件轻稠套在身上。
“冷和。”
冷和微笑抬头。
乌丝松松垮垮的斜挽成发髻,殷红软稠摇曳如繁花绽放,繁华之下却是粉臂无暇。唇微勾,眼微挑,混合着天真的美艳刹那间夺人心魄。冷和心中一紧,呼出气时才知道屏息了太久心口发痛。
他向来知道霍凤相貌极好,但由于那皮囊下的狠毒心肠,让人不由自主忘了她的美貌。可偏偏,在他猝不及防之下,这样恍若不是世间凡物的美,深深击中了他的心。
“冷和,冷和?”霍凤蹙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就要脱去轻稠。冷和愣了愣,忙伸手搁在她的肩上,有些狼狈,“不要。”
不脱衣服怎么治伤?霍凤讶异看过去。
冷和静静心,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衣服微拉,露出左臂的肩胛骨。
肩胛骨虽已结疤,可仍然发着肿。冷和不过触了触,霍凤登时惨叫了声,“痛啊!”
“帝师,怕是里面有了脓水了,不妨事,我待会帮你配些清热解毒的汤剂。幸好不曾动了筋骨。”冷和温道,“看帝师这伤口,似是擦伤啊。”
眼角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眼,颈后近腰部有一红痣,红痣殷红状如花瓣。
果然是同一个人。
只是同一个人,怎么心性变化如此之大。
霍凤咕哝了声,“是我不好,走路没长眼。”将轻稠扯好,早知道只是将外衣拉一拉,就不换衣服了。
冷和诧异看了过去。
“怎么了?”霍凤摸摸脸。
“没有。”默默收回心中震惊,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等等!”霍凤赶紧拉住他,“冷和,你是太医院的大夫,日日与皇室贵胄打交道,你觉得……”她压低声音,“皇帝陛下是个明君还是昏君?”那样的相貌,不会是个昏君。
“皇帝陛下……”冷和玩味咀嚼着四个字,抬眸的刹那已然掩去眸子精光,展眉,微笑,“陛下虽是男帝,却也是先皇遗腹子,自然不是昏君。”难道霍凤忘了她以往都是直呼陛下名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