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
时辰未知!
益州祠堂……
那刀光下落之势更急,已经到了军师头顶,眼看就将劈下……
“忠诚仁义。”
军师还在闭眼想着,“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当年救了我,我却将战火引来。”
“忘记我吧,以死来结束这段仇恨恩怨吧。”
军师已经完全死心了,他已经不想反抗了。
“来吧,一切都结束吧。”
刀光始终还是没有劈下。
军师也没能命丧黄泉。
就在军师眼看要被劈裂两半的时候,他忽然灵光一闪,大声道:“李成,是我,陈越山。”
就是这一声,就是短短的三句话,就是这简短的七个字,救了他一命。
世界上总是有些事是你不可思议的,比方说现在的军师,本来已经半只脚跨进鬼门关,但是忽然又缩了回来。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有时候也是错的。
凡事总有例外。
军师一声大喊刚出口,这刀光便戛然而止,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但是军师依旧可以感觉到那股刀风已经贯穿自己的头顶,直达身体深处……
“陈先生?”
只见一个少年从一尊石像背后的房梁上缓缓落下,站在军师面前,手里提着一把大刀,脸上充满惊愕之色。
军师惊出一身冷汗,看着眼前之人,眼睛已经红肿。
只见眼前的少年身着一身素衣,青灰色的素布,一张英俊的脸上还隐约有些稚气,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一张不大的嘴,披散的头发,手里一柄七尺长的大刀,刀柄竟然长达五尺有余,背上还背着一个婴儿,正在熟睡之中……
不是李成还是何人。
李成静静地盯着军师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道:“陈先生,真的是你?”
军师欲言无语,只能点点头。
李成又道:“十多年没见,先生怎么回来了?”
这善良的少年竟然还不知道。他心目中那敬重的近乎于完美的陈先生现在已经是侵略自己家园的秦国大军的军师,他竟然还不知道。以前的那个陈先生或许今日就会取走他的性命,还有那数不清的蜀国无辜百姓的性命,还有那益州城内的几万手足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自己一直尊敬的少爷,现在的将军的性命。
军师看着眼前的少年,好久才道:“你还好吗?”
和当初问李仁的一样,也和问李建的一样。
他忽然发觉自己除了这句话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
本来他已经快要忘记仇恨的,但是看见李成的那一刻,仇恨的种子又开始萌芽了,特别是李成背上的婴儿简直就如一场春雨浇灌在那种子上,滋润它,使他迅速疯长成为一棵苍天大树。
李成道:“还好,先生你呢?”
军师道:“我也还好。”
李成又道:“先生怎么回来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军师的出现的确令他大吃不止一惊。
军师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再欺骗这善良的少年了,自己的错已经太多了,但是仇恨又使他不得不再一次欺骗了他。
军师道:“该回来时就回来了。”
不等满腹疑问的李成开口,军师又道:“益州的事情你知道。吗?”
李成低下头去,缓缓道:“知道!”
军师又道:“那你怎么不在益州,反而在这里呢?”
李成忽然抬起头来,两眼放光,盯着军师道:“先生是知道了益州之事,回来帮我们的是吗?”
双眼中充满期盼之色。
“我……我……我回来是……”军师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立马转开话题,道:“我为什么回来,一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告诉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你弄的?”
李成忽然一笑,道:“先生是说刚才的事吗?”
“对。”军师一见李成笑,便知道。自己猜得了个大概了。
李成又道:“刚才的事似乎还真把先生吓着了啊。”说话间,又大笑起来。
军师暗自叹口气,道:“何止是吓着了,简直快吓死了,我还以为有鬼呢?”
李成哈哈大笑,道:“先生不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吗?”
军师也没好气,道:“就刚才那事,足以吓死一头牛,更别说是个大活人了。”
李成又道:“先生也有害怕的时候。”接着又道:“不过说真的,就刚才那事,如果不是我自己做的,我也会被吓死的。”
军师道:“快说说你是怎么弄的?”
李成道:“先生请跟我来。”
说话间已经走到一座石像边上,手在上面轻轻一拍,便又径直走向别处,军师也跟着走过去。
只见李成走向一座小门,就在刚才的墙壁上忽然开的一个小门。
走过那个小门,军师再次惊呆了,只见又一个祠堂呈现在自己面前……和刚才的那个一模一样。
李成又走向一座石像边上,手在上面又是轻轻一拍,刚才关起的大门便慢慢打开来,阳光又再次充满了整个屋子,只见刚才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屋子此刻又恢复了原样,棺木还是棺木,石像还是石像,死马也还是死马,都静静的躺在那里,动也没有动过……
看着眼前的一切,军师似乎有些明白了。
李成道:“其实这间祠堂是有两个,内外各一个,两间屋子的构造完全一样,只不过只是把外面的那一间呈现给了大家,而把里面的一间给封死了,只有开启机关才能进去。”
军师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他又忙到:“这机关应该是相当机密的,你怎么会知道呢?”
他刚问完便发现自己的问题完全是多余的,凭李成现在在蜀国的身份地位,还会有什么秘密不知道呢?
李成道:“这里是相当机密的不假,本来是用来紧急情况时王室高官临时逃离用的,整个蜀国也就只有开明王和大将军知道!”
军师又明白了,现在李建是大将军,而李成是奉李建之命携带开明王子逃离的,自然也就告诉了李成。
只不过这一层李成没有说明而已。
军师又道:“那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弄的?”
李成点头,道:“是的,自从先生一开始进入祠堂的时候就是我弄的。”
军师道:“我刚来你就知道了?”
李成点头道:“是的。”
见军师无语,李成又补充道:“先生的马蹄声很响。”
军师一听这话,立马惊出一身冷汗,暗道。“我是打马走来的,马蹄声在常人来说,十步之外就已经无声,而这里离祠堂正大门少说也有百丈多,而李成却说很响,究竟他的功夫已经到了哪一步。”
军师缓缓道:“看来你的功夫十年来进步不少啊。”
李成笑道:“有一些。”具体有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军师道:“那你给说说,你是怎么弄的?”
李成惊道:“先生想不开?”
在李成看来,军师应该已经知道。这一切……
军师道:“有一些地方实在想不到。”
李成道:“那我就从头说起吧。”
军师点头算是答应。
李成道:“我在听见先生的马蹄声后,便知道。有人来了。”
军师道:“嗯。”
“但是先生的马蹄声并不急,显然不是赶路。”李成道。
“嗯。”军师回答道。
李成又道:“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游人来这里,所以我就打算出去查看清楚。”
军师道:“所以你就出去了?”
李成道:“嗯,我出去之后便发现只有一匹马在门外,而没有人,当时我也不敢出来,只好偷偷的找着,然后便发现先生一个人静静的站着发呆,当时我并不知道。是先生,还以为是……”
军师笑道:“还以为是秦军间谍是吗?”
李成嘿然一笑。
军师也笑道:“两军交战,还是小心为上,你做得不错。”
李成的确做得不错,已经可以算是一个真正优秀的将领了,这一点军师也不得不佩服。
李成又道:“所以当时我没有现身,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一路跟着先生。”
“然后就发现先生来到了这间屋子。”李成又接着道。
“然后你就做出了这一切?”军师问道。
李成回答道:“当时还没有,当时只是以为先生是秦军,随便查看一下便会走人,谁知……”
“谁知我一来就不走了。”军师插嘴道。
“不仅不走了,还在仔细的查看,甚至连地上的香灰都没放过。”李成微笑着说道。
“所以这时候你就开始计划了。”军师又道。
李成挥刀:“嗯,我怕先生会发现我,我当时就在这里面。”
“就在这里面?”军师再次怔住。
“不错,就在这里。”李成指向一尊石像后面一个极其不显眼的角落,那里黑暗无比,的确是个好的藏身之所。
“你就躲在那里。”军师惊疑,显然是不相信。
李成解释道:“正是,我怕先生会发现,当时本来想直接和先生过招,但怕……”
“怕不了解对手的实力。”军师打断李成,说道。
“嗯。”李成回答。
军师现在才发现此刻的李成已经不是十多年那个闷头闷脑的小孩了,战争、时间已经将他磨砺出来,磨砺得相当的可怕……
“然后你就开始做着这一切,想现在心里上击溃我。”军师又开始说话。
“嗯。”
“你成功了。”军师赞赏着夸道。
李成又是嘿然一笑。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军师不解,当时自己就在屋子里,李成究竟是怎么出去的。
“还是这里。”李成又指向那个角落,接着说道:“那里有条暗道。可以直通屋顶,只不过暗道。是崎岖回折的,所以不透光,常人也不易发现。”
军师更加怔惊了,他实在是想不到一间如此的屋子,竟然会有如此多的秘密,他实在佩服得很,佩服当初修建这里的先祖。
军师又问道:“然后你就绕到外面去了。”
“嗯,一到外面,我发现先生还在仔细的巡视着屋里的一切,本来是想弄出一些声响引先生出来的,但是又怕声响太大会容易被发现。”李成解释着。
军师点头,道:“所以你就用轻功。”
“嗯,我只是一闪而过,这样更加容易吓着人。”李成回答军师的话。
军师莞尔一笑,道:“的确是吓着了。”
“然后你去哪里了呢?”军师又问道。
“就躲在外面。”李成淡淡回答。
“外面?”军师有些诧异。
“嗯,外面树林茂密,本来就容易躲,然后再趁先生不注意时从另一间屋子又回到这里。”李成见军师诧异,忙解释道。
“然后你就死死的盯着我看。”军师一想起刚才那双眼睛,如死鱼的眼睛,浑身又忍不住一阵颤抖,忙问道。
李成没有答话,脸色只是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