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已经快待不住了,想离开,想回去……人在害怕的时候想到的都是离开,回家……
军师又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家了,十多年来自己奔波于各国,似乎都是独自一人,再也没有组建新的家庭,就连世上唯一的徒弟此刻也危在旦夕……
军师忽然发觉自己的处境竟然也是如此的凄凉。
他想退出,但已经退出不了了……骑虎容易下虎难。
他只有往前走,去一步步的解开这谜团。
忽然又是一道。人影,一道。人影从自己身后掠过,这次他看得真切,决对错不了,忙挥剑追将上去,但那人影掠入树荫就不见了踪迹,军师还未来得及顿下身形,便听见背后一声震天“嗵。”他立马又提气倒飞出去,双脚挂在门檐上,倒着身子,看向门外。
门外的景象再次让他怔住……马。
马又回来了,还是像刚才一样,神秘的消失,神秘的回来。
只不过消失时是活的,回来时已经断气。
军师愤怒了,想嚎叫,但是不能,他知道。就在背后一定还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像幽灵一样,来去无踪,自己必须镇定,必须镇定……
“回去,回到那间屋子去,在那里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于是他就又回去了,回到那间闹鬼的屋子。
站在门口,军师又怔住了……蜀中兄弟的尸首不见了,漫天的布幔不见了,满地的木屑也不见了,剩余的烛火,香灰、自己刚刚斩下的树叶,都不见了……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军师忽然回过神来,又立马朝着门外飞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马的尸首也不见了,就像刚才一样,神秘的消失……
屋子内又传来两声震响,虽然隔得远,但是听起来就像是在耳边……
军师又立马飞掠回去,这次更快,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在作怪……
军师一回去,便直冲屋子内,他没有再停在外面,这次他更加怔惊了……两具完好无损的棺木静静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两对蜡烛还在燃着,香还冒着烟,布幔也恢复了原样,迎风招展,而更加奇怪的是刚才消失的马,此刻竟静静的躺在屋子中间,嘴角还挂着血迹……
这一切的一切已经使他彻底麻木了,他再也不管是什么在作怪了,屏气凝神,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可一切却是那么的安详,令人发指的安详……
军师来回走动着,检查着一切可疑之处,但是周围的一切还是没有什么可疑,甚至和十多年前还是一样……
他已经将这间屋子来回检查了好几遍,什么发现也没有……
突然,狂风大作,军师立马转身死死地盯着那两具棺木,身后的大门却“砰。”的一声关上……
军师立马跨到门边,再也推不开那厚实的大门……
就在军师推门不开的时候,屋子里忽然一暗,伸手不见五指……那对烛火也熄灭了。
军师只是站着,他不敢动,他发觉自己身边到处都是危险,只要自己动一下便可立马送命……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周围却始终还无动静,军师只得在黑暗中摸索,摸索出去的方法,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
黑暗中,人的眼睛已经安全失去了本来的功能,只能凭借着直觉来回的走动,不时的碰撞在石碑上,不时的碰撞在石像上,还不时的碰撞在那两具棺木上……
军师很想砸碎那两具棺木看看,但却没有,黑暗中谁也不知道。那棺木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盖着反而好些……
军师就这样一步步的摸索着前进,摸索着屋子内的一切,包括那两具棺木。
军师又将那两具棺木来回的摸索着观察了几遍,还是没有什么异样的发现,还有自己的马,为什么会不明不白的消失,为什么会不明不白的死亡,又为什么会不明不白的出现在这里,刚才自己被屋子内的一切异象吓呆了,反而没有好好的观察过那马,现在想起来了,可惜已经在黑暗中,除了可以摸一摸之外,一无所获,不过还可以感觉到马身上的热气,说明马是刚死的,的确是刚死的,现在的军师必须万分小心……
他又在屋子里来回的转着,他觉得走动着总比呆立着好,走动着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而呆立着就只有等死……
但是到后来,他发觉了一个可怕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周围都是石壁石碑,而刚才关起来的木门忽然间就没有了,好像也变成了石墙,自己就好像处在一个广阔的空间里,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睁着眼睛瞎撞,到后来就连棺木的方向,死马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了……
军师已经预感到,死亡正在一步步的朝着自己逼近……
沿着石壁不断的摸索,但是总也到不了头……
但是军师不慌,现在他知道。慌也没有任何用,反而镇静了许多,他一直都没有停止,在他的记忆里,这间祠堂不是很大,只要自己这样一路摸索下去,就一定会找到那扇门,只要找到那扇门,就又可以回到原点,回到原点,或许就会发现什么也说不定……
所以,他就这样一直摸下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军师终于又再次感觉到了木头的感觉,不仅是手指感觉到了,就连鼻子也都闻到了木头的香气,那种百年的古木独有的香气……
军师一感觉到木头的存在,心里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此刻的木头香气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世界上最香的香气,比那满桌的酒菜还香,比那绝世的少女的体香还要香,他甚至都闭起了眼睛尽情的享受着这一切……
手把在门得夹缝处,军师略一用力,他想试试能不能打开,虽然他知道。希望是渺茫的……
这一用力不打紧,军师忽然发现门缝略微的动了一下,一丝光芒立时就从门缝处漏了进来,军师兴奋了,比刚才摸到木头还要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手上的力已经尽到了最大,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响,军师闭上眼睛开始享受了,身上的每一根毛管都张开来尽情吮吸着柔和的阳光,军师张开双臂,放纵的让微风轻轻拂起自己的袖管……
“风。”军师脑子好像忽然被闪电击中一样,立马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再一次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原先的院子不见了,百年的古木不见了,青石的小道。不见了……
一切忽然都消失了,眼前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江水,微风在江面上轻轻吹过,吹起一圈圈的波纹,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
可这一切在军师眼里去不是安详,而是死亡的象征……
他一步步的退向屋子内,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论在哪里都在敌人的陷进之内,屋子里的黑暗反而还要安全些……至少别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要他不动。
所以他已经没有动,他不想动,但是双手双脚、身体却忍不住的颤抖,身上的白衣也像江面一样,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军师崩溃了,完全崩溃了,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不断的纠缠着自己,难道。真是蜀国的先祖在报复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难道。自己真的不该再回来……
军师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已经开始发疯,手中的长剑在屋子内来回的乱舞,一道。道。闪亮的剑影在屋子里升起又落下,屋子内的布幔再次碎成无数破布片,石像石碑也不知倒下了多少,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军师还没有停下来,此刻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虽然有些许光亮照在他身上,但是他却感觉到更加的阴森寒冷,就像是鬼差的锁魂锁发出的光亮一样……
他的人已经开始飞起,在屋子内来回的乱飞着,身后、身前的剑影更加密集,剑尖挑出的风将散落一地的碎布片卷到空中乱舞……
他的脚在墙壁上不停的踢着,剑影又卷向那石碑,石像,好像要一瞬间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毁灭……
他的功夫本来就不低,内力本来就不浅,剑法本来就不弱,所以此刻屋子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不时的还有房梁重重的砸在地上,砸在石碑石像上……
他的人还在不停的升高,又落下,脚一点地又立马飞起,剑影已经直指屋顶,他要打碎屋顶,破开那遮住阳光的元凶,他需要阳光的沐浴,需要阳光的滋润……
无数的剑影不停的抨击在厚厚的屋顶上,又消失,然后又是无数的剑影再次冲天而起……
遮挡阳光的元凶终于被军师击毙,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屋顶立时露出一个斗大的漏洞,那被割下的部分重重的砸在地上,扬起一阵浓浓的灰尘,弥漫着整个屋子……
军师只是一味的注视着屋子内的一切,可惜没有看清就在那灰尘弥漫的时候,又一道。无声无息的光影闪过……
弥漫的灰尘终于落定,柔和的阳光再次充满了整个屋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军师再也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鬼神所为……屋子内乱成一团,但是不见了两样东西。
棺木再次消失了,死马再次不见了……
军师清楚的记得,不久前自己还摸到过他们的存在,但是此刻……
军师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来回的看着,脸已经扭曲,眉毛已经连到一起,面色已经是土灰色,那种坟地里的特有的土灰色……
他一步步的往后退,却不知退往何处,想从那扇门出去,却是大江阻隔,想从屋顶飞出,可是双脚已经不听使唤……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已经听见自己在心底喃喃的自语,“就这样吧……”
“不、不能就这样,不能就这样结束……”他又在告诫自己,“不能就这样结束。”
“大仇未报,不能结束。”仇恨的力量使得他又站起来一些。
“但是这是人能够做的吗?”他又在抉择。
“就算是人做的,那人将是何等的厉害,自己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
“怎么做?怎么办?”
他已经双眼红肿,头发凌乱,衣裳不整……
“我已经尽力了,已经尽力了……”
他还在安慰着自己。
“已经尽力了。”
他笑了。
“大不了就是死,死了也好,好早点下去见他们。”
“见他们。”
“父母、兄弟、爱人。”
“或许还有李建。”
“自己唯一的徒弟。”
“可是最终死在自己手里。”
“还有他们几个。”
“李家四将。”
“忠诚仁义。”
他再次笑了。
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着死亡,他忽然发现,死亡已经不那么可怕了,反而还很平静……一种心安的平静,他从来没有过的,至少已经十多年没有过。
“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爱人。”
“我来了。”
“等我。”
“李建。”
“如果你还没来的话,我先走一步,黄泉路上见。”
一道。刀光已经静静的落下……
但是军师没有看见,他的剑已经掉在了地上……
他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刀光还在不断的逼近,就在他的正前面,从的头顶到面部,像是要把它劈成两半……
“忠诚仁义,还有你们。”
“我知道。你们不会独活的。”
“因为你们是忠诚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