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
未时初刻!
也就是在李忠爱子关奋战开始的那一刻,也就是益州之战正式打响的那一刻!
益州城外十里处!
古祠堂……
益州城的古祠堂在益州城北十里处,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前蜀国的先辈们留下来的遗产,也是蜀国先辈们除了疆土之外的唯一遗产。
古祠堂里祭拜的是蜀国先辈们的战功,灵位众多,每一代蜀国国君、每一代战功显赫的将领都将在古祠堂得到一席之地。
古祠堂辐射之广,经过数十代人的修建完部,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在益州城北一条河流的上游,而这条河流就是横跨益州城的那条,蜀国的人们都希望自己的祖先在享用了来自天上的活水之后,能够给自己也留下一些福祉,是以古祠堂修建在河流的上游,全国人民也都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古祠堂气势恢宏,整个祠堂覆盖面积方圆一里多,两扇高达三丈的木质油漆大门巍峨耸立,周围数丈高的围墙环绕绵亘,但是古祠堂却只有三面墙,另外的一面是天然的防护……以大河为界……在古祠堂的大河上游禁止任何船只来往。
大河边上一马平川,人们站在彼岸便可见祠堂内青松翠柏数不胜数,千百年经过无数雨水的滋润,俱是苍天大树,数十人环抱方可围住。
进得祠堂内部,门口便是各种商贩云集之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新奇产品更是可见而不可名状。
略微往南,是一连串的茶铺子,用以达官贵人来此祭拜时享用,平常人当然也可以来,随时都可以来,因为祠堂的大门永远不会关闭,各式各样的茶馆中各式各样的新鲜茶叶配着从祠堂旁边取出的新鲜泉水,一泡,满城溢香……
大门略微往北,就是古玩字画市场,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奇古玩,此处皆可见着,各种名人字画更是满街皆是,常有达官显贵,王室中人来此品茶看画,甚是繁荣。
在往前,便是皇家花园,各种颜色的花、各种样式的花,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过的,没听过的,蜀国有的,蜀国没有的,热带的,寒带的……只要世界上有的,这里都可以找到,在那偌大的花圃中间,是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林,各种西蜀的珍奇竹子全部都在这来潮繁荣生息,竹林下是一个接一个的亭台楼阁,其精致决不下于王室皇宫之内的。
那小小的亭台楼阁之中随处可见各种乐器,民间的,王宫的,通俗的,高雅的,木制的,竹制的,象牙制的……你能想到的应有尽有……
再往里走,是皇宫修筑的临时住址,用于王室贵族在祭拜之后临时住用,因为那时的祭拜需要好几天。
再往里便是一排排青砖青瓦的高楼,配以琉璃修饰,显得格外耀眼,那边是真正的祠堂,推开一扇古朴的门,一眼便可望见正中居坐的两人,一人手执竹制长矛,一人手执石质弯刀,这两人便是蜀国上古圣君……蚕丛及鱼凫。
传说他们两人一人教会蜀国人在山中生存,一人将蜀国人从山中迁向平原,并教会人们捕鱼,只是当时织布尚未发明,是以两人只有以树叶遮体,而此时那两具石像也是被雕刻的如此。
两人之下,便是历代蜀国君主,杰出之人。
居左的是各代君主极其政绩,每一具石像旁边便有一块石碑,上书此人的各种功劳,只是有的大,有的小。
居右的历代杰出人物的石像,每一人旁边也有一块石碑,上书此人的各种杰出功劳……
退出那扇古朴的大门,便可见一个长约一丈,高约五尺的香烛台,是一整块石头雕刻而成,中间被挖空,填上了厚厚的香烛灰,可见年代已经久远……
如此恢弘之势似乎不该出现在祭拜祖先的祠堂里面,但是它就偏偏出现了,究其原因,还是当年的鱼凫所为。
传说鱼凫喜欢热闹,但是为人又比较节俭,是以在仙逝之后叫人将自己的祠堂修建成这样,为了避免孤独,又带上了蚕丛一并住入其内,而后世的蜀国君主为了效仿先人,也成这样,是以代代修建,便成了今天之恢弘气势与简朴相结合。
也是浑然天成。
但是这一切的恢弘于热闹已经过去,若是往年的六月初六,便是祭祖的日子,这里是相当的热闹之极,摩肩接踵,挥汗如雨,那绝不是夸张,各式各样的来自各地的人们齐聚在这里,享受祖先留下来的宝贵遗产。
今天却不一样,同样是六月初六,却没有当日的热闹,有的只是一派的苍凉,有的只是先辈们孤独的享受着、回忆着往年的热闹……
军师站在古祠堂那扇宽大的门口,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甚凄凉,这一切是谁造成的,难道。是自己吗?这里本来应该是热闹非凡的,而如今剩下了什么?除了悲凉的西风,什么也没有了……
大门依旧开着,古木依旧站立着,却不见了往昔的人儿……
军师下马缓缓走入其中……
一进其中,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了,究竟是往右走、还是往左走、还是长驱直入……
十多年了,十多年之后自己又回到了这里,只不过已经是物是人非,当年的青年才俊不见了,只剩下如今的两鬓斑白……
当年的一切都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
他似乎还记得,当年自己带着李建在这里面为了一本古书和摊主讨价还价半天,似乎还曾记得,在那亭台楼阁里,自己抚琴半日,引来无数期盼的目光,似乎还曾记得,似乎还曾记得什么呢,一切都记得,又一切都不记得了,一切都已经过去,像那条江水,一去不返……
静静独自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青石板街上,军师除了感叹命运弄人之外别无他言……
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他希望用仇恨来冲淡这一切,一切的情感……依恋,怀念,内疚……
除了这里,李成再也不会在别的地方了,别的地方自己都已经找遍,都没有,都没有李成身影,如果整个益州还有一个藏身之处的话,就是这里,在这兵荒马乱之中……
林玉箫已经来益州,但是林玉箫决计不是来解益州之围的,凭他一人也解不了益州之围,这一点李建是知道。的,无论林玉箫功夫有多强,无论他剑法有多高,无论他智谋有多深,他也杀不尽秦军几十万人,那么他也解不了益州之围……
林玉箫也不是来救李建的,这一点军师可以肯定,他太了解李建了,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后退半步,况且如果他要逃走,早就走了,又有谁可以拦得住他,如果他要逃走,他也就不会让李成自己一个人走了,如果他要逃走,又何必抵抗到现在……
所以林玉箫来益州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开明王子,李建知道。秦军一旦攻破益州,就一定会对益州尽情的屠杀,所以他转移了益州的所有百姓,李建知道。一旦秦军入城,首要事情就是找到开明王极其后人家眷,一并杀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李建还知道。自己一定顶不住秦军几十万人的猛烈攻击,为了不让开明王朝断后,他就一定会让开明王留下后人以延续血脉,而能解救开明王之后的就只有林玉箫。
所以,林玉箫来益州绝对是为了开明王子而来的,而不是李建。
但是以林玉箫的个性,他一定会杀往益州解救李建,这一点军师也知道,关键是现在林玉箫还未出现在益州,也就是说林玉箫还未到益州,还在路途之上,军师虽然派了杀手一路阻杀,但他也知道。这些杀手没有一个可以阻止林玉箫前行的步伐,更没有一个人可以杀得了他,唯一的作用只有不断的拖延他的时间,拖延他的时间。
林玉箫既然还在路上,那就是说李成还在益州,只是藏在某个角落里,没有被发现,就凭李成一人,他绝对不敢独自远行,他也是个家喻户晓的将军,人人都认识他,树大必然招风,所以李成还在益州,一定还在益州。
李成还在益州,那也就说明开明王子也还在益州,一个小孩,甚至是一个婴儿,自己能跑吗?
不能,既然不能,那就是意味着自己还可以报得大仇……只要先于林玉箫找到李成。
军师独自一人在古祠堂内缓慢的踱着步子,不时的左右看看,不时的又停下来,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专门摆放灵位的那排屋子……
跨步进去,军师便惊出一身冷汗……只见正当中的蚕丛、鱼凫正怔怔的怒视着自己,眼珠外漏,宛若两个魑魅,好像立马就要跳下来把自己碎尸万段……
屋子内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旺盛香火,只剩下冷冷清清的孤寂,白色的布幔迎风招展,阴森森的风不时从门外涌进,宛若阴曹地府……
军师在昏暗的屋子里来回转转,眼睛忽然落在角落里的两句棺材上……
棺材还是新的,刚刷上去的漆,红红的,棺木一头还有刚刚燃尽的烛火,香灰也还在地上留下一些……
军师慢慢的走上前去,蹲下身,用手握住那几根穿插烛油的细竹棍,热热的,显然刚刚燃尽熄灭不久,再用手指蘸起地上的香灰,一捻,腻腻滑滑的,显然也是新近留下的……
缓缓站起身来,军师又来回左右望望,不时的拉起在风中来回摇摆的布幔,没有一丝发现……
又抬头望了望房梁,上面也是空空如也……
围着那两具棺木来回转了几圈,军师发现上面的铁钉都还是闪闪发光的,更加肯定是刚放进不久……
“难道。李成藏在这里面,不错,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军师暗忖道,“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大活人会藏在棺木里,更何况还是一个名扬天下的将军……”
但是为什么是两具呢?难不成开明王子也用一具?
一想到此处,军师忽然大惊,“难道。李成已经死去,开明王子也已经死去,所以……”
新的棺木,刚燃尽的烛火……
军师不敢往下想了……
“不对,开明王子身材尚矮小,而这两具棺木俱是为成人准备。”
“也不对,慌乱之中不可能新做合适的,只能搬出已经做好的,刷上油漆……”
“也不对,难道。还有人和李成一起逃出,要不然谁给他们收尸……”
“还是不对,谁能杀了他们呢?李成功夫不弱。”
“难道。是司马错?”
“不是,司马错连李成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杀他了,何况这一路的行军部署都是自己手把手负责的。”
“那是为什么呢?谁还能将棺木摆放在古祠堂呢?谁能有这么高的地位,享受如此的待遇?”
“棺木摆放在角落里,显然是慌乱之中摆放的,可能还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对,还是李成,两具棺木,就算有人发现,也不能立马猜出究竟藏在哪一个里面,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反击。”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军师已经慌了,究竟是不是这样,他也不知道,在仇恨面前他已经不是那个冷静的军师,他已经有些激动了……
十年了,十年了……
军师激动的靠近棺木……
“打开,打开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打开来看看……”
军师已经拔出了他的剑,那柄束在腰上的软剑,那柄锋利无比的剑……
一剑挥出,一道。剑影闪过,两具棺木都立时碎成无数的碎片,军师也随着那道。剑影倒退出去几丈……
他还不敢确信里面究竟是不是李成,若果不是李成,那好,但是若果真的是李成,那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退出一步,看形势再做打算……
就在棺木粉碎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和心情,既希望是李成,又希望不是李成……
伴随着他的这种心境,粉碎的漫天碎木终于全部落下,军师失望了,彻底的失望了,棺木里非但不是李成,而且还是两具尸体,真正的尸体,真正的死人……
军师走上前去,用剑挑起,将两具尸体面朝上,但是他立马就吐了,大大的狂吐不止……
两具尸体的两部虽然已经在剑气的震荡下已经面目全非,但是轮廓还是可以分清,就是因为还可以分清轮廓,所以军师才吐了……
这两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刺杀司马错而死于军师之手的蜀中兄弟……
军师的狂吐终于停止,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虚脱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们?
“自己不是让司马错厚葬他们吗?”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司马错已经知道。这里?”
“对,司马错一定知道。这里,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自己跑来的?
“那李成呢,李成是不是已经。”
“不会的,司马错怎么可能杀得了李成。”
“但是李成究竟在何处呢?”
军师忽然一掠身,挥舞着剑影飞将出去……
就在军师沉思的时候,忽然瞥见身后一道。身影掠过,一眨眼便不见……
一出祠堂,军师便立马停下,因为他发现周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和刚才不一样,具体是在哪里,他也说不上,就是感觉,人的第六感觉……
他突然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似乎是危险已经临近,那种从生死线上学到的对死亡的感觉……
只见他忽然凌空飞起,顺手挥出几剑,在身外形成一道。厚厚的剑影,然后落地,漫天的树叶也随之落地……
也只是漫天的树叶落地而已……
他忽然感觉浑身冰冷,刚才明明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怎么现在突然就没有了呢……
军师猛一转身,向着屋子望去,里面除了蚕丛及鱼凫那突出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自己之外,就是地上蜀中兄弟那两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冰冷的尸体……
难道是……
军师已经不敢往下去想,他甚至已经打算离开,但是仇恨的力量又使他留了下来,并一步步的朝着那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