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了水溶一眼,皇上道:“莫非是他的后人。”水溶道:“正是,林大人只有一女,如今寄居在荣国府,臣请皇上恩准。”
没有做声,皇上只是静静地盯着水溶,长长的龙目半眯着,一只手来回抚着龙案上的一张折子,神思好似又回到了以前。
水溶也没再做声,静静的跪在地上,银白的蟒袍长摆铺在地上,更显得身姿挺拔,人物超凡。
过了一会儿,才听皇上缓缓的道:“一涵,如今林海已故,她一个孤女子无依无靠,以林氏的身份,做北静王妃不妥,那次皇后说起来,国舅府的次女正值当龄,而且才貌出众,品行端庄。”
水溶没有着急,抬起头来,道:“皇上是因为林氏的身份才有顾虑。”点了点头,皇上道:“你是朕的亲侄儿,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朕不得不考虑这些。”
说完,皇上有些心虚的喝了口茶,抿在嘴里却是无滋无味,近二十年了,自己以为把一切早就淡忘了,经史阁里那个人淡如水的女子,早就随着别有用心的一个事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虽然当年逞一时之气,召了她的内家侄女入宫,可当初的那份悸动却难以再有,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承想今日水溶一提起来,原来还是自私的希望永远不要提到她,哪怕是她的后人也不愿听到。
毫不知情的水溶不慌不忙的道:“皇上,如果臣告诉皇上,林氏又是四皇姑的义女,不知这个身份能不能求的皇上恩准。”
微微一愣,皇上脸色一端,威严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愠怒,道:“好呀,北王爷,看来你是早有预谋,连朕最敬重的皇姐都搬出来了,若是朕不答应,那就是拂了皇姐的面子,是不是,想不到你和朕也用这些。”
水溶忙俯身道:“皇上明鉴,臣不敢。”“不敢,朕看你是没有不敢的,为了个女人,你倒是处心积虑。”皇上说完,粗粗喘了口气。
水溶低声道:“皇上,容臣细禀。”抬起头,水溶道:“三年前臣去扬州办差,无意中承了她的一个人情,当时事出意外,臣匆匆返京,事情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三年来臣一直耿耿于怀。”
顿了一下,水溶继续道:“前些日子在宫里遇到,臣才知她是林大人的后人,如今父母双亡,寄居贾府,知恩图报是臣为人的根本,何况林大人清正廉明,为国鞠躬尽瘁,也算是一代良臣,皇上历来体恤百官,看重良臣,所以臣以为以林大人后人的身份,也不算辱没臣,于是臣斗胆请皇上做主,至于四皇姑那里,确实是臣的一己私利,请皇上恕罪。”
听着水溶言辞铮铮的坦白,皇上反而有些语顿,脸色也不由渐渐缓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皇上看了水溶一眼,缓缓的立起身来,道:“一涵,你是朕的亲侄儿,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在朕眼里,你和镜儿他们一般无二。”
叹了口气,皇上又道:“虽说以前你刚袭王时,朕曾因四皇弟的事,迁怒于你们北府,对你也有过隔隙。”
水溶没有做声,只是吃惊的看着皇上,皇上叹了口气,接着道:“可这几年你的为人和能力朕也看到了,一涵,朕不能让先皇在九泉之下认为朕厚此薄彼,更何况朕已经老了,有些力不从心,朕希望以后你能辅佐他们,让朕放心的将一切交出去,所以朕希望你……”
退去朝堂上高处不胜寒的威严,此时立在水溶面前的皇上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那一双有些苍老的眼神正殷切的看着水溶。
停了停,皇上继续道:“当然,这里面也有朕的一点私心,不是朕故意难为你,朕也是为你好。”
水溶看着皇上,俊美的双眸里是难以掩饰的惊讶,随后俯下身,铮铮的道:“皇上对臣的苦心臣感激不尽,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圣望,为君分忧,还请皇上体谅臣的固执,对臣来说,她是臣最想娶的王妃,即使她是孤女,即使她没有背景,臣都认了,请皇上成全。”
盯着水溶,皇上道:“你执意不改?国舅如今可是朝中重臣,门生遍及六部,何况你北府相对于其他的王府,本就势单力薄。”
水溶义无反顾的道:“臣不改。”长叹了一声,皇上道:“罢了,你袭王这些年来,有些事朕都知道,在那么艰难的时候你都没有开口求朕,难得你求朕一次,朕依你就是。”转过身,皇上有些迷茫的看着外面,自言自语的低声道:“这是朕欠你的,还是你还朕的。”
水溶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皇上道:“戴权,给朕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巡盐御史林海为官清正,竭于职守,鞠躬尽瘁,其女娴熟大方、品貌出众。今北静王水溶,为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
缓步走出御书房,水溶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心想:即使那件事以后真的难以遮掩,但有赐婚的圣旨在先,皇上也不会不顾忌,只希望一切罪责能都怪在我的头上,把你撇清就行了。
潇湘馆里,黛玉依然娴静如水的打发着日子,自长公主认女后,府里的人对黛玉也是高看一眼,不时过来说笑几句,潇湘馆倒是比宝玉在时还热闹。
在外人面前,黛玉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俏皮,时不时和众人打诨几句,只有紫鹃明白,黛玉常常夜不成眠,压抑的咳嗽声不时惊醒沉睡的紫鹃,看着菱花镜里越来越瘦的脸,紫鹃干着急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