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宴,忠顺如今想起来依然心疼如旧,兴冲冲的来到慈宁宫,忠顺已经打好了主意,等晚宴上太后高兴,自己就去求太后做主,把那个人儿赐给自己。
今日席间的人虽然不是太多,但以忠顺敏锐的洞察力,还是有些明白太后的用意。正座上是皇上,太后,一侧有南安王妃,北静王和王妃,再就是争宠正盛的芜妃和婉妃,另一侧也是几位亲王和王妃,各方的实力不言而明。
皇家的宴席总是暗潮浮动,即使是太后私设的家宴也不例外,交杯换盏中无不暗含深意,忠顺王爷心不在焉的默默看着,对于立后,自己却没有参与到任何一方,他相信年轻的皇兄一定早有决断,如今只不过找个借口罢了。
杯中的酒却是一杯接一杯,正有些恍惚间,却见贾敏缓缓的走出来添茶,忠顺忽的有一种感觉,今夜的关键原来在这里。
一个宫女添茶并不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只有忠顺目不转睛的看着贾敏的一举一动,正坐上,给太后续上茶后,忠顺忽的发现太后雍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不知为什么,忠顺的心微微一惊。
一声轻轻的惊呼打断了众人,但见贾敏呆在那里,当中皇上的龙袍上一块水渍清晰刺目,反应过来,贾敏忙跪了下来,皇上若无其事的道:“起来吧,刚才是朕不小心。”随后又关切的看了看伏在地上的贾敏一眼,没有再作声。
太后在一边淡淡的道:“算了,既然皇上没有追究,你起来吧,以后小心些。”贾敏轻轻的应了一声。
当贾敏走到芜妃跟前时,芜妃轻轻的道:“刚才没有伤着吧,如果伤着了,让太医看看。”贾敏忙道:“谢娘娘,没事的。”
宴席上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抿了口茶,忠顺看到对面的婉妃那恨恨不平的神色。
在贾敏续茶走到婉妃身侧时,忠顺微微闭上了眼,果然,一声惊叫后是杯子落地的脆响,接着听到的是婉妃尖利的训斥声:“不长眼睛的奴婢,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倒杯茶竟倒了本宫一身,就让本宫好好教训你一下。”
刚要抬手,却听太后缓缓的道:“她是哀家宫里的人,还用不着你来教训。”婉妃一下醒悟过来,但仗着素日的娇宠,依然不甘心的道:“臣妾也只是一时气急,何况这样不长眼色的奴才,留在宫里只会害人,刚才冲犯了皇上,如今又撒了臣妾的茶,以后还不知会怎样呢。”
太后脸色微微一沉,道:“婉妃在哀家这里指责哀家宫里的人,是不是在怪哀家。”婉妃忙道:“臣妾不敢。”
“不敢。”太后不慌不忙的道:“如果你敢的话,那是不是要当着哀家的面拆了这慈宁宫。”婉妃慌得忙俯身告罪,太后没有理会,只是接过杯子轻轻抿了口茶,淡淡地道:“如此性情,怎堪大任。”
一句话,四下皆惊,婉妃一下呆在了当地,众人神色各异,但面对此景,想出来说话的人也难以为由,所以竟无一人出声反对,皇上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母后所言极是。”
宴席上一下静寂无声。
忠顺端起杯子,看着那袅袅的茶气,心却随着手中的茶,慢慢凉了下来。
果然,次日,皇上下旨立芜妃为后,贾敏失手打碎太后的琉璃盏,但念在其多年尽心服侍的份上,太后没有追究,放她出宫,从此慈宁宫里再没有提起过贾敏。
缓缓的睁开眼,忠顺本来瘦削的脸上涌上一丝暗淡,这么多年了,想起排除异己时的心狠手辣,想起权倾朝野时的春风得意,但慈宁宫里那惊艳的初见,一直是心底那一抹不敢触动的禁地,不想今日看到那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原来还是这样的悸动。
缓缓叹了口气,忠顺自言自语的道:“十八年了……”
黛玉回到宫里,就见宜公主兴奋的迎上来,笑着道:“林姐姐,你不去真是遗憾,那个藩国王子虽然没有皇兄他们风流倜傥,但也算是个人物,就是有些粗鲁,你不见他吃肉时的样子。”抿嘴一笑,宜公主故作正经的咳了一声,缓缓的道:“有欠斯文。”
黛玉微微一笑,想起不久前见到的南藩王子,不由道:“看来我的三妹妹可有得罪受了。”宜公主口无遮拦的道:“不用担心的,总之还说得过去,就是他那里的人有些黑。”
见紫鹃在一旁偷偷的捂嘴笑,宜公主道:“你笑什么。”紫鹃笑着回道:“公主,紫鹃觉得王子虽黑了些,但还算英武。”
宜公主奇道:“你怎么知道,难道……”黛玉笑着道:“真是凑巧了,我和三妹妹听见有人落水,便过去看看,谁知正碰上王子。”
宜公主笑道:“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宜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到一个爽俐的声音道:“九妹又在说什么高论,让为嫂也听听。”
说着,靖王妃扶着丫鬟的手,缓缓的走了进来,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嫩黄的宫装衬得她优雅而又雍容。
相互打了声招呼,靖王妃道:“九妹和林姑娘说什么呢,在门外就听到你们的笑声。”宜公主笑着道:“我和林姐姐说起藩使的事呢。”
靖王妃道:“原是这样,听王爷说这次南藩的王子亲自来京,可见对和亲之事的重视。”转头对黛玉微微一点头,靖王妃道:“应该说贾府又出了一位王妃,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出位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