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禅香袅袅,当今太后悠然的倚在美人靠上,几个细巧的宫女或坐或立,捶腿的,揉肩的,不亦忙乎。
听到忠顺王爷的觐见,太后挥了挥手,低声道:“都下去吧。”一时间,阔敞的房里顿时冷清了下来。
缓缓的走进来,忠顺本来阴沉严肃的面上浮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道:“儿臣听闻太后身子有恙,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太后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老毛病了,哀家这些天觉得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走上前,忠顺道:“太后福泽延绵,不过是不小心受寒才会如此,吃几副汤药就好了。”
太后看着忠顺关切焦虑的神色,安慰道:“哀家不过是随口说两句罢了,王儿也不要太过焦虑。”
抬起手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的茶渍,太后继续道:“如今看到你和皇上相扶相持,即使真有那么一天,哀家也放心了,只是那一件事,令的哀家这近这些年来一直忐忑难安。”
忠顺道:“太后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况且人都死了,皇兄的位子早已根深蒂固,任何人也动不了。”
轻轻咳了一声,太后道:“一日不见先皇的那封遗诏,哀家就一日放心不下,这件事如今只有哀家和你心里明白,其余的都去了,皇上宅心仁厚,正直不阿,哀家也不想让皇上知道,若他知道自己即位乃是另有隐情,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
抬头看了忠顺一眼,太后道:“业儿,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为人子,为人臣,为人弟都是做的很好,哀家很欣慰。”
忠顺轻声道:“这是儿臣应该做的,至于遗诏之事,虽然没有下落,但儿臣那边儿一直派人盯着呢,只要真有其事,就一定会找到的,儿臣就怕是当初或许根本没有……否则,这么些年,他为什么不拿出来呢。”
太后叹了口气,端起杯子,缓缓抿了口茶,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哀家是担心怕皇上知道,这终究是哀家心底的一根刺。”
转过头来,太后自言自语的道:“你说若是真有的话,他到底会放在哪里,何处何人才是他信任的呢。”
没有做声,忠顺的眼前闪过那一张多年前清若静水的容颜,随后低低的道:“儿臣也不知,但是儿臣会尽力的。”
看着忠顺,太后缓缓的道:“业儿,这些年辛苦你了,哀家心里明白。”忠顺忙道:“儿臣没有怨言。”
想了一下,忠顺忽的道:“儿臣刚才来慈宁宫的路上遇到一个人。”太后道:“何人,让你说起来。”
低下头,忠顺犹豫了一下,随后道:“是个宫女,儿臣只是觉得她有些面熟,一时倒想不起像谁。”
轻轻的一笑,太后慈爱的道:“都有孙儿了,你的那些事还忘不了,哀家知道当年你的心思,哀家也知道你皇兄的心思,不过手心手背,哀家不想让你们兄弟有隔隙,所以也只好出此下策了,其实哀家还是挺喜欢她的聪明伶俐的,但是哀家冒不起这个险,更何况哀家也看出来了,她本就无意于皇宫,当初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你看这些年皇上做的就很好,女人嘛,不过是生儿育女的奴婢罢了,别太在意。”
讪讪的笑了一下,忠顺道:“太后教训的是。”太后道:“好了,早些回府吧,哀家没事。”又嘱咐了几句,忠顺这才请了辞。
坐到轿子里,忠顺缓缓的吐了口气,眼前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个清灵的身影,那一双似水幽怨的眸子总是在心里不停的搅动着,依稀就是当年的样子。
慈宁宫里,年轻的忠顺王爷风姿翩翩的过来请安,伺候太后的冯嬷嬷笑着过来见礼,道:“王爷,太后去太皇太后那里听经去了。”
忠顺一想道:“反正也没事,那本王在这里等就是了。”冯嬷嬷道:“太后吩咐老奴去办件事,王爷请便。”
笑了一下,忠顺道:“本王知道了,你去吧。”走出几步,冯嬷嬷便吩咐道:“敏女史,王爷闲着无聊,你给王爷拿几本书来解闷。”
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应了下来,不一时,过来一个女官装饰的宫女,一身杨妃色的宫装显得她盈盈柔柔,低首垂眸间的风韵宛如依水清荷,清清凌凌,袅袅婷婷。
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贾敏,忠顺的心里忽的涌上一种年少而慕的冲动,缓缓的接过书册,静下自己有些失控的心神,忠顺淡淡的问道:“你是刚来的。”
贾敏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民女以前在经史阁,刚来慈宁宫。”那一垂首间的风姿遗世而独立,与这浑浊的皇宫似乎格格不入,忠顺忍不住有些暗叹:这里好像根本不适合她这样的人。
翻了翻手中的书籍,见是几本静心养性的书,忠顺不由抬头问道:“你为何给本王挑这样的书。”
贾敏轻轻地道:“家安才能国强,只有后宫一片祥和,皇上王爷们才能安心的挥点江山,所以后宫的书籍以修心养性为主,王爷若是想看治国安邦的典籍,应该去藏史阁。”
轻眼瞥了贾敏一眼,忠顺轻轻的笑道:“不愧是女史,谈吐就是不一样,好了,你下去吧,本王自己等会儿。”
应了一声,贾敏悄悄的退了下去,不知为什么,忠顺望着密密麻麻的字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只有一个袅袅的身影不时晃动在眼前。
此后,慈宁宫成了忠顺王爷常去的地方,连太后都笑着对忠顺道:“王儿,你最近请安勤快了很多。”敷衍的笑着,只有忠顺自己明白,不过是为了多看几眼那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