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景收回沉默而冷淡的目光,接着从她的脸上扫过。嘴角线形立意清冷。
与他目光相接,蓝媚的心里不禁一个寒噤,脸色稍白。他的眼中布着血一般的丝线,含及的伤悲失望让空气凝固。
原来他在等人,蓝媚心中笃定。
“二少爷是在等三少爷吗?”
离景将眼神投在某个地方,思绪里嵌满林妙言各种各样的神情,可爱的,愤怒的,娇俏的,妩媚的……
“我在等我的妻儿。”
那个女人牵动着他的心弦,让他无法思考。离家找人的速度与精准度又如何单单一个区区的上海滩,可是她却像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般,让恐慌席卷吞没着他。
蓝媚快速转身,步履跄踉地退出门外,隐忍的泪意漫无边际的洒落下来。
他说他的妻儿,呵,蓝媚泪水纵横的容颜上绽起悲摧绝望的笑痕,更加显得凄苦难耐。
如若深爱的女人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这情,将深沉到何堪?!
就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仿若印出锦缎般的嫣红,不再森然绝望,反倒像大朵大朵的繁花,细细在窗棱的阳光下绽放着。
就连他唇边的笑意也开始变得迷幻。
蓝媚对着空洞的通道试问:“那我这样的女人算什么?”眼见就要背弃自己初时的信仰,现在却迎来这样致命的一击。
看来她与他的恨果然天意,是不能背离的宿命。
离然推门进来,立刻勾回了离景的心神,敛去一脸倦意,急声问他:“许林他们回来了吗?怎么样?”
离然挑眉看了一眼离景的颓败,唇沿泛苦。
“跟踪段爷的人和寻查的人都回来报了,没有任何线索。”
离景步伐微微后退几许,脑中瞬息一片空白。接着爆声骂道:“都他妈的一群废物,两个人都找不到。我自己带人去。”
离然悠悠的看他一眼,神色淡然。
他知道他为何如此暴怒无措,他是怕,怕她遭遇不测,怕得全然没了平日雷厉的判断力。
“你先别走,我知道你为什么着急,以我们离家在各地方的人际脉络和安插的人手,寻找两个人应不是件难事,况且离风如何会联系不上自己的兄弟呢,太过简单的事了。今天这样的结果,你定会想到他们已经遭到不测,所以一切寻找才会变得这般枉然?!”
眸光锁住离景的,竟执了幽幽的笑意,接着漫不经心道:“可是离风是什么人?他是轻易能被打倒的人吗?这种状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刻意隐匿,根本不想让我们找到。”那个小女人对他也同样有着致命的诱惑性,他怎会不知道。
离景眸光一转,凛气迸生。
转身出门,走到门边,又出声交待:“今夜蓝媚帮忙约了英租界的英国人见面,你去见,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他此时一心只想将她挖出来,就算挖地三尺,也绝不作半点姑息。他的心忽然在没有她的这段日子,空洞不安,冷风瑟骨。
他不允许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触及她占有她!
离然接收到他的话语,风轻云淡的笑意隐去,身形恢复心一般的僵硬,那些被他刻意麻痹的思念和疼痛又开始发作。
离风的疯狂另他震撼,那样一个理智精锐到接近无情的男人,竟能做出这样茫然荒唐的举动。为了一个女人宁愿身负重伤不去医治,也不把行踪透露给任何人。
用生命做赌注的痴恋是灼热还是冷感?
这种感觉他最清楚不过,是仅对一个人的痴缠,对所有人的凉薄。因为,他亦如此。
离然紧紧相握的双手微微颤抖,像还是十几岁的孩童时第一次拿起枪驰骋杀场,没有恐惧和退缩,有的,只是满心压制不住的颠覆。当时他的手就在微微颤抖,像现在一样。
“林妙言,马上要见面了,真期待你现在的样子。”离家二少亲自出马,她归来的日子当真不远矣。
至今,还没有哪个人是他离景的对手。
沙发上静立半晌的男子忽然轻笑出声,那笑,说不出的繁复苦涩。
“二少爷?您真的要亲自去吗?大少爷也不在,这边英租界的洋人怎么办?还是我带人去找吧。”许林上前一步,忍不住心中疑虑。
离景深邃的视线独断的扫过他,声音冰冷:“你们也要有本事能够找到人算啊。”离风他太了解不过了,生意场上一分的心思用在这上面,就足足另这些粗人领会上一些时日的。
他离景至今还没生出放出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跟别人躲猫猫的这份耐心。
许林踌躇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离景带人准备出发,临行前,眼中执满咄咄,倒也十分从容:“真以为你们三少爷只是黑道上一等一的高手么,哼哼,太小瞧他了。今晚通知林爷守安插人手将蓝媚夜总会围住,只要一见到洋人安插的人,无一利外地干掉。其余的听三少爷的安排就是。”
话落,黑色轿车已经隐去车身的脉络,吞没在上海滩的人流里。
待离景一干人抵达南昌时,黄昏已至。
离景率先停下车子,倚在车身上吸烟,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目光干净沉寂地注视着天边红霞。
景致妖娆温绵。
几下手下望着最前端的二少爷,不禁面面面相觑,此情此景不忍前去打破,又耐不住心中疑虑。
此前二少爷的心急如焚,可谓天地可鉴,这一会抵达南昌了,却反倒漫不经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