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耿直的林妙言和愚钝的朱萌萌就远远不及了。
起身上楼的朱萌萌被身后段倾城的惊悚叫声吓得蓦的回身。
离风面色一凛,身上的冷气将周遭的空气凝结,不动声色的沉默更将唇上紧抿的线修饰得像把利刃。
“风,你……”
段倾城和离老太太一口同声,惊诧不已。
如此卤莽,不是离风的处事风格。
离风铁脸铮铮地扫了几人一眼,着重吐露:“不要企图在背后做任何手脚,每一件事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别大张旗鼓的让自己不堪。”
段倾城好像被离风的这一番话掐住了喉管,冷寒涔涔,第一次在离家人面前抽抽嗒嗒哭诉起来:“离风,你也认为这件事与我有关么?我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是妈不想让她留在这里丢脸家人的脸……”
离风一挥手,瞬时将她的辩解劈断,多说无益,精明如他,一切已经在他心里烙下定数,段倾城无力的挣扎只会助长他的凛冽气焰。
“风,太放肆了,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一个个都来冤枉倾城,有气冲我来,这是我的主意,与倾城和萌萌无关。再说,那个丫头是景的少奶奶,你和然算怎么回事?”离老太太坚硬地站起身,目光与离风对视。
离风眉峰一挑:“妈,正因为是景的少奶奶,所以您才要好好考虑如何对景解释。”离景的处事风格,她这个当妈的该一点也不含糊。
转过身拿起电话听筒,摇了摇。
“许林。”
电话那端传来低沉男声:“喂,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出动人手,就算把上海滩翻过来,也得把二少奶奶找回来。以上海滩向四周扩散,直到找到为止。别走露了风声。如果有人对她不利,直接干掉。”离风目光犀利,冷声吩咐。
厅中三个女人,心中陡然一空,各各眸中闪过绝望。
段倾城怔怔地立在段公馆内,半个月前离风落在她脸上的那一掌至今似仍旧隐隐作痛。愤恨的气息在她心里节节疯长,永无止境。
段进民段老爷子,看了一眼满眼恨绝之意的女儿,紧了紧眉头:“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离家那几个男人凝聚的邪气你也不是第一次见。现在最主要的不是你与离家的关系,我们段家与日本人的合作遭遇破坏,你要暗中注意是不是离家所为。”
段倾城放开捂住半边脸的手,透过段老爷吞吐出的烟圈,厉声抱怨:“什么不是重要的事,这口气叫我怎么咽得下。派出一群废物,到现在都找不到人。看来那小蹄子真的已经出了上海,到她的老家去找,一定要杀了她。如果有一天被离家人找到,早晚是要带回来的。”以绝后患,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段爷起身出去,回过头不急不缓地提了一句:“离景这一趟差事出得不同凡响,对我们段家看来有害无利,这件事你的确应该考虑清楚如何应对,不要到时候牵发制百坏了咱们的大事。”
昨天英公馆查理决定开始撤查追究希伯来和凯尔特被杀事件,他的暗杀行为已经成功激起了张警司对离家的大力关注,而英租界也把视线聚集到离家三兄弟身上,英国人与当今政府关系交好,一个不满,削弱了离家的势力,他们段家便可坐享渔翁之力了。
段爷走后,段倾城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一想到离景前段时间的诡辩,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气息。
张婆说得果然不假,日本人多日盘查无果,终于在折腾了半个月之后对南昌所有大城小镇解开封锁。
林妙言收拾行装,也要打算离开。
“张婆,这几日真是谢谢你的照顾,现在日本人走了,我也该回家乡了。”林妙言握着张婆的手诚心表示谢意。
张婆也是个朴实的人,与林妙言虽然相处的时日不算久,也已经生出了感情。由其小如形容略微痴傻,时好时坏。家里难得有个能唠知心话的人,林妙言现在这一走,不禁让她心里一空,很是闪得慌。
“张婆其实不想让你走,可是你还有你的家要回,所以我便不多留你了,现在世道不好,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要小心着点。”
几滴清泪砸下来,林妙言的心又疼又软。
最最承受不了这种伤别离的感觉,立马对张婆道:“您要保重身体,我这就先走了。”
走到小如面前,揉了揉她的发,心中一片叹息,多好的姑娘啊,形容却略微痴傻。
“你也要好好的,平日不要再随便跑出去,再遇到那样的事可怎么办。”
小如圆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林妙言,眼中闪烁了几许幻灭不定的光,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的,泛起白痕。
“小如?你怎么了?”林妙言一时适应不了手上被施于的力道,痛呼出声。
张婆连忙去扒小如的手,生怕她没轻没重的,一个不小心把人抓坏了:“小如,快放手,你这是做什么。”转首又对林妙言赔笑:“她这是不想让你走呢。”
松脱出来的手,酸软酸软,活动了两下指腕,淡笑:“我知道,不怪她。我这就走了。”
解锁的城,显得分外混乱,就如同一群窒息得久了的人,如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贪婪的吞吐忽地涌出的空气,整个场面既沸扬又瑟缩。
林妙言的家乡是一个现代没有听说过的小村庄,或许时代变幻颜色那一刻早已经在这个世界上陨灭亦或换了名讳也说不定。
上一次走出来,是离家开着车一路接去上海的,路边景致记得不清,所以回去的路如今一点印象也没有,摸索打听着,终于大体知道怎样去了,但没有车,只能单靠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