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兴致勃勃地坐着火车一路抵达南昌,本来想先回到这副身体的家乡,看看能否查出穿来的端倪,尽管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只要还有一丝向往和觊觎,就算幼稚可笑,她还是想不谴余利地试一试。
就算最后真的回不去,也要找一个安逸的小城定居,这个时代注定还要经历许多苍桑和血腥,如果回不去,命运仍旧飘渺淡薄。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历史上不知名的小城顿住步伐,半个月前日本从东北暗度南昌,意欲在南昌秘密召开议会,在未走露半点风声的情况下竟然遭遇当前第一黑幕党杀字绝的破坏,此次会议的几个首要人物都被枪绝。日本人震怒,勒令南昌政府立即封城盘查,不许任何异常人口流动进出,一定要查出凶手挽回颜面,再在南昌树立雄威。
当日林妙言正好途径这座小城,这一隔困就是半个月之久,“小言……小言小姐……吃饭了。”张婆趟过杂草弥漫的山坡,对着坡顶那抹纤细身姿呐喊。
林妙言回过头,眉目含笑,接着冲张婆挥了挥手:“张婆,我听到了,您别过来了,在那里等我就好。”
“妙言小姐,是不是又在发愁出城的事呢?”一等妙言靠近,张婆抚了抚她的手背,轻声劝慰:“别急,再耐心等待几天,他们查不出结果,自然也就解除封锁了。”
林妙言挽上张婆的胳膊,一股母性的热流沿着胳膊传至心头:“张婆,不是说过了么,以后就叫妙言,不要加上小姐。当日我被锁在这清城,若不是你好心收留了我,怕是我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哎,叫妙言,你看我这老婆子脑袋不灵光了,总是记不住。咱们那都是缘分,当时若不是你机灵,带着小如藏起来,就得被那挨千刀的日本兵祸害了,如今这世道啊……”说到心酸处,张婆用袖口拭了两下泪。
思绪触及当日,林妙言想起初来清城的那天,街上几个日本兵追逐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女人。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个战争撕杀的年代,但但凡一个中国人,怕是对日本人都不会有多佳的印象。她也不过看不过去,胡乱抓过街边的杂物猛丢过去,暂时扰了他们的耳目,才有机会急拉着张婆的儿媳小如侥幸避过他们的追赶。
林妙言转过头,对着张婆吐露多日疑问:“张婆,我一直没好意思问,来了这么多天怎么没见小如的丈夫?”
张婆苦叹一嗓:“死了,早死了,吸毒吸死了。妙言是来自上海吧,当年我那儿子去过很多城市寻找神秘的杀字绝,也去过上海,没找到,还成了毒鬼,唉,死了算享福了。”
林妙言将目光投向远方,眼睛里放射出一种近似茫然的光芒,若说到上海,就说说上海,“上海……上海啊……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在她投设发散的光晕里,在她的目光不能企及的上海,一切也已是另外一番光景。
自林妙言离开离家大院已经有半个月之久,半个月间,离家大院隐在一片精神上的瑟缩中。
这样的结果就连离老太太都始料未及,她完全没想到一个山村野妇竟然在她离开短短的几日内,无形中使几个心绪凉薄的儿子均发生了变化。
那天离风和离然的反应让她这个当娘的都微微颤抖,从他们血意朦胧的眼神里,她终于意识到。这次赶走林妙言那个乡下丫头,后果并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般风轻云淡。
“妈,林妙言犯了什么错一定要被驱出离家?还是你听信了什么?”离然的眼风扫过段倾城,说不出的邪气:“我会将她找回来,到时候不论谁的帐,咱们一笔一笔算。”
段倾城手一抖,隐匿满腹恐慌,及时拽住上楼去的离然:“三弟,你听我说,不是我们故意刁难她,是她在面外做了对不起离家的事。对,她有了奸夫,是她自己说身心都已经是别人的了,你不也亲耳听到了吗。娘是怕她将此事泄露出去给离家丢脸,才让她离开上海的。”
离然眸光一沉,目有愠色:“大嫂,你说这话的时候应该先审视一下自己。”句意轻飘,意有所指,眼见段倾城顿时面如死灰。
离然讥笑出声,背对着段倾城凉凉嘲讽:“大嫂,听墙脚嚼舌根不像你的风格啊。林妙言是离景的少奶奶,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怎样编排才不会让离景看轻。”
段倾城瞬息石化。
她没想到林妙言在离家几个男人中的影响荼毒这么根深蒂固,以为只要她离开,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却不知……
还有离老太太虽为一家之主,但不能否认,她与世人一样,同样对几个儿子心怀惧念。
“妈……”段倾城囊满怨念的不知所措定格在空气中。
离老太太摆了摆手:“没事,他们几个再邪行,我也终究是他们的娘,你和萌萌只要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我看他们还能怎样。”
朱萌萌从离然一回来,就深处恐惧之中,此时离老太太终于给了一丝救渎,才从硬梆梆的木讷中回过神来。
“妈……你一定要替我跟然解释,这事与我无关,我只是看看热闹罢了……”声到尾处越来越弱。
“行了,你就别跟着掺和,还闲不够烦么。”离老太太已尽不耐烦。
如果算上林妙言,三个儿媳妇里,最得她意的还是段倾城。虽说她深知段倾城绝非明面上那般知书温婉,但是豪门中的女人,是不论你心中存有多少善念的,只要是能适合在豪门中生存下来的性情,就是堪称无上妥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