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买了一些食品留作路上备用,这也便决定起程了。
身后的包袄被人一把拽住,林妙言惊恐回眸,反射性地死死抓住肩上的包袱,这是她在上海积攒下的所有家当,她的命根子。
小如死死矗立在那,眼中还是临行前那点光。
林妙言惊诧:“小如?怎么是你?”反应了一下,轻轻笑起来:“你是来送我的么?好了,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街上不安全,你还是早点回去,也省着张婆担心。”
小如不为所动,懦懦发声:“我要去上海,你是从上海来的,我要跟你去上海。”
经她这么一说,林妙言才注意到她的手里也同样拎了一个碎花布的包袱,看来她是预谋而来。
林妙言揉揉太阳穴,哄骗道:“小如,听话,快回家,我不去上海,我要回家,所以你不能跟着我。”拉开她的手,转身要走。
又被她一把拉住:“我要去上海,阿海说他在上海等我,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他。”
阿海?一个人名迅速在林妙言的头脑中穿行而过,阿海,张婆的儿子,小如的丈夫,那个吸毒而死的人。
一股怜惜划过心房:“小如,阿海现在不在上海,他死了,你找不到他的。所以快回家吧。我真的不去上海。”处心积虑的跑出去,又如何还会回去。
病餍的一面陡然而立,小如的清醒意志逐渐涣散,行为又开始犯浑。口中断断续续:“我要去上海,找阿海,他说他在等我,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昔日的恶梦像一张巨网劳劳捆绑着她,小如生存在当年无法淡薄的惊恐中,所有的一切便成了她日后的一场梦魇,每每思及便会思想混沌。
无奈,只能先将她送回去,再离开。
“小如,走,咱们回家。”
“哪条是通往上海的路?”旁边一个操着僵硬汉语的英国人,像电视剧中插播进的广告,让人既烦躁又无奈。
却成了小如最为向往的潜台词。
她蓦的脱离林妙言的束缚,跑过去抓住外国男子的华丽衣袖。唇齿不清地嚷嚷:“我要去上海,去上海,你带我去上海。”
外国男子鄙夷嫌恶地看了小如一眼,一个劲道将她甩倒在地上。用英语骂了一句:“肮脏的中国女人!”
小如匍匐在地上,沾上尘土的小如,更加显得蓬头垢面。
心痛的涟漪激荡着林妙言酸触愤怒的心。同样鄙夷的目光砸像英国男子,不偏不倚,同样用流利的英语道:“向她道歉,如果你一个男人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就只能说明你们外国男人连我们中国女人都不及。”
吉姆有一刹怔愣,他没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平民小镇上竟然遇到一个英语说得这么地道专业的人。更让他震惊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散发着似能看透人心的犀利。那束光很矛盾,明明清亮得照人心肺,却又有月光的朦胧如诗意。在他的心里投下一片浅蓝暗影。
林妙言被他打量得有些不耐烦,在服起小如的同时再一次向他控诉:“请你道歉。”这一次语气微重。
吉姆盯着她,不紧不慢的笑起来:“她是你的朋友?”见林妙言势必抿唇不语,语气甚佳:“小姐,对不起。我向她道歉。你叫什么名字?”
林妙言一接收到他的歉意,不作片刻过多停留,扶着仍旧絮絮不停的小如转身就走。
吉姆意欲多言,车内的凯丽已经开始唤他:“哥哥,我们该走了。”
这一切落入一双括满怒意的冷眸中,火焰色的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充斥着他的焦距。目光寒炬,横扫一切。
由于发力,离景的手关节微微泛白。
这个小女人当真有翻江倒海的本事?还是真当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颠覆了他离景素来的凉薄情义不算,刚刚一脱离他的亲自撑控,就又像翅上了翅膀的飞鸟,摇身一变,又跑南昌境内晃悠了。
她先前背着离家人谎称自己外出打零工,根本意图是什么?
昔日心中好像隔了层宣纸,尽管知道真相只有一纸之隔,但放眼望去却又对一切朦胧不见。她暗暗隐匿在夜媚的角色里,根本就不全然为了在他离家人的刻意难为下自力更生的活下去,而是她早就预谋有一天要离开离家大院,离开上海。
离景底蕴酿满危险气息的深眸,寒气逼人。
怕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逃到南昌了,还是没能跑出他离景的眼皮底下。
嘲弄之余不禁心有余悸,若不是半个月前从毒品倾销商工田一郎那里意外得知日本人要在南昌招开秘密议会,他也不会突起缴碎之意,在摸清段进民底线的同时额外加了这么个刺杀行动。更不会为了躲避日本和政府方面的极力盘查,抑制着内心深处对她的强烈思念,长达几日的隐匿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
现在看来,一切皆是天意。
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就让她亲自帮他解开关于她的那些深奥无穷又匪夷所思的秘密!
离景邪魅的挑起嘴角,一缕碎玉细琢似的精光粘在前方女子纤细玲珑的身段上。
身后男子一解相思之苦的同时,心中也涨满浓郁的趣味。
一路上小如一直没有停止口中的啐念:“我要去上海,阿海在上海等我,他让我保管的东西我要交给他……”
手中的包袱一直被她紧紧的揽在怀里,似真有什么贵可抵命的宝贝。
“小如,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阿海?可以告诉我么?”林妙言柔声诱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