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上她的同时,也同时缠上他的心。
离景的凛绝气势似能将人的心志震得粉碎塌损。
凯尔特紧紧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自觉心虚不已,一只手缓缓的掏向胸前的位置。
在他将枪掏出之前,离景已猛然抬眸,手中的银色手枪再一次闪动火光,凯尔特的肩膀当即血肉模糊。
一股温热的血液喷洒出来,溅到林妙言的银色面具上。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更加收紧。
一股腥咸味混杂着惊心动魄的恐慌在她逐渐瘫痪的感官里窜动,一路窜行到嗓子眼,胃里食物的酸腐气味在嘴里弥漫着,胃部一阵抽痛,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一切对于一个现代的文明人来说,就像一场冲刺视觉的恶梦,她没有想过人的生命在这个时代真的薄如纸片。她现代灵魂里惯有的秉性原来在这个旧时的上海就如走在刀刃上一般,弱小的生命体在这里太过不羁就随时可能丧命。
一种生命的绝望和慌然在她的心里破开涟漪,不断漫延,带着时代的苍桑,也带着她至此颠簸不安的心境。
离景开枪的同时,希伯来也已掏出罪恶的器具对准了离景。黑色枪口像深山里深不见底的洞穴,其中囊满了未知的血腥和惊悸。
蓝媚心中一沉,陡然站到离景面前,展开双壁,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蝶,振动着寞落的双翅,凄美诱惑且义无返顾。
“希伯来,要杀,你就先杀了我吧。”
“妙言,要怪,你就怪我吧。”
遥远的记忆像一缕倦怠的海风,带着浓浊的雾气飘过林妙言的心头,一切,在这一刻凝结成古老而悠远的往事。
瞬息了然释放。
林妙言目瞪口呆的看着蓝媚,想起初识时福至心灵的那点于心不忍,或许陆仁和莫小久是真心相爱的吧。或许蓝媚冷然的外表下也是深爱着离景的。
心绪突然空洞,像破开一条口子,通堂风从中穿过,一凉到底。
离景大手将面前的蓝媚拔到一边,冷静的盯着前方的希伯来,似在挑战他的勇气,他笃定他不敢开枪。
希伯来仍旧操着断续的英语,开口恐吓:“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哈哈……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在蓝媚外面包办了人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离景面上扯出一抹浮笑,修指带着无尽的缠绵之意抚上林妙言发黑的脖,玩味的看了希伯来一眼:“我之所以让你们有时间伤害她,便是出去将你的人全部解决掉了,所以你可以杀了我试试,看看你是否能安然的走出去。”
希伯来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抚肩作痛苦状的凯尔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枪口眼见抖擞了一下,仍旧弱弱的反驳:“你休想骗我,我们没那么容易上你的当。”怯懦的汗珠像粒肮脏的虫卵从腮边滑落。
“呵呵……”一直直视他的离景肆无忌惮的笑起来,低首对地上的朱天放道:“你告诉他,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朱天放青着肠子,痛苦的看向撑得颓然的希伯来:“二少爷说的是真的。”离家少爷为人狠绝他太清楚不过,以他们的做事风格,完全没有必要放烟幕弹来恐吓他人的必要。
希伯来的胳膊一软,手中的黑色手枪萎靡垂落:“你到底要怎么样?二少爷?咱们中英一直是朋友,您就放过我们一次吧。”厉色已经开始变作卑微的乞求。
离景玩世不恭地轻笑一嗓,右手毅然抬起,在林妙言的耳际酝酿一缕清风,带着他身上清爽的香气。
“我离景没有有仇不报的习惯。”十指轻轻勾动板机。
蓝媚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摇头阻止:“行了,二少爷,放过他吧,别再开枪了,妙言好像已经承受不住了。”
经蓝媚一提点,离景猛然低头。
林妙言面具掩盖外的脸惨白若纸,再配上嘴边那抹刺目妖艳的血红,像晚霞的颜色,让离景心头的怜惜衍生蔓延到骨髓里。
面具下不染杂质的清澈眼神,流出一股寞然的恐慌和震撼古老的倦意。凉薄的纤手紧紧抓住他的,离景能够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意。
林妙言不时低头干呕的动作,才让他注意到银色面具上那道快要凝结干涸的血迹。
他将揽在怀里的林妙言拦腰抱起,转身出门的一刹对着门外喊了一嗓:“来人,把这三条狗拖出去丢了。”人已经向休息室的方向奔去。
第三包间瞬息闪进十几个身着黑色西装打手模样的人,个个冰若阎罗。
就连蓝媚也被这突来的气势震了一震。
室内邪恶的始作俑者却暗自松气,庆幸刚刚没有轻举枉动,离景的行事力道果然另人生畏发指。
蓝媚眼见着三个冷汗淋漓的人在眼前被一一拖过,头脑中一丝痛苦不堪的记忆刺痛着心里某块软弱的禁区。
当日家人狰狞且全无生气的僵硬身躯就是这样在眼前一一被拖着埋葬,泪眼婆娑时还记得他们身上晕染开来的血花,和自己嘴里那句冷然绝决的誓言:“我会让造就这一切的凶手血债血偿……”
蓝媚凄离的将视线绽在远方,绽在深不见底的通道深处。
休息室中,离景将林妙言放到床上,迅速起身按掉室内所有灯,又折身回来将床头灯一并按上。
若大的休息室中刹时陷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几片稀薄的月光。
大手除掉林妙言脸上的面具,手指沾到一片湿渍。还有细若蚊丝的抽噎声。